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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也一样。”他温柔地说,那充满谅解的腔调甚至比他的亲吻还更有魅力。“由于我们一直都在相互攻击,我真想像不出我们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他把手伸进她的头发,轻轻敲着她的头皮。她不再躁动不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赌气才拿了那笔钱的?你那么自信,怎么会和我或其他任何男人做这种交易?你答应和戴恩睡觉,不过是因为我对你太过分了,你想借此让我伤心。可事情几乎失控……”他的嘴角现出一丝玩世不恭的扭曲。“但是还好,我懂这种事情,我很清楚复仇的的愿望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征服人心……” 他那蓝色的眼睛里放射出的光芒似乎有某种导航能力,从而使她受伤的左手放在了他张开的大手里。

  “我在米逊海滩有好几栋别墅,”他温和地说,“虽然不大,但是设备一应俱全,而且很安全……你要愿意,还可以让任何人都不知道你住在那儿。怎么样?你同意的话,今天就可以搬去。” 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弄明白他在说什么。“你是要我和你住在一起吗?”她严厉地问。

  “我不住那儿;我有自己的住处。那别墅就归你了,”他又解释说,“这段时间归你。”

  “这段时间?”

  “但是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前去拜访,还可能会不时在那儿过一夜。所以我当然得负担你的全部生活费。”他补充说。

  可她仍旧抓住问题不放,“这段时间?”他说这话显然有所指。

  她怒气冲冲地说:“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做你的情妇?”

  他也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她说:“你用的词太古老了。可我脑子里想的不过是更符合现代情趣的搭档,各得其乐,彼此完全独立。” “也许是更现代,可并不平等!”她声音颤抖地说,心里的喜悦大大超过惊异。他不是仅仅想和她风流一晚上,而是要和她建立搭档关系,也就是伙伴!可是,他还是大男子主义十足,一切都得听他安排。她感到他的提议还是对她的侮辱。“可我并不真的像你一样独立,不是吗?我要是住在你的别墅里,花你的钱,就不可能像你一样独立……”

  他瞟了她一眼。作为谈判高手,他很精通辞令和行为学,对于话语中遣词造句的不同所流露出的不同思想倾向十分了解。他注意到简的语调已从干脆的拒绝转变为谈条件了。他当然也没有忽略她鼻孔的不断翕动,和她乳房的剧烈起伏。这女人已上钩,现在需要的就是收线了。 他把自己的手也像她那包扎着的手一样微微弯曲,但是并不给她受伤的手增加任何压力。“如果手好了以后仍然想找个工作,那完全随你的便——我向你保证,你的工作没有问题。我的意思是,你完全不用担心你在养伤期间的生活问题,不用担心我们之间的恩怨的不利影响。”

  “你说什么?”她小声反问,不敢相信他话里的暗示。

  他耸了耸肩膀:“我在消除戒备,简。”

  可她不但没有放松,反而紧张、害怕起来。要她无条件地相信他…… “为什么?”她把他推开,裹上毛巾急忙下床。这一次他没有制止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这是不是你的又一个圈套……”她踉跄着止住步子两臂抱在胸前,以示不接受任何诱惑。

  他伸起双臂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并站起身来说:“没有圈套,只有事实——事实是,我们尽管是敌手,可更是情侣。一夜之欢并没有使我们满足,不是吗,简?在我们心中的烈火没有熄灭以前,我们谁也休想安宁。”

  她想告诉他,就她来说,这火永远也熄灭不了。“然后呢?然后我们就又是敌人了?”

  他脸色阴沉。“不。那样敌对就结束了。你不会再得到舍伍德公司,但我也不再逼债了。”他说着打开了刚才卡尔拿来的皮箱,从中拿出了一个电动剃须刀和一件干净衬衣。看着他的背影,简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这样对待我,考虑到你对我的照顾,还是不明白。我觉得你是要斩尽杀绝,不但剥夺我的所有,还要剥夺我的存在。”

  她走到可以看到他严肃的侧影的位置。“但这也肯定不是单单为我这个人,是吧?”她补充说,有意加重着每个字的分量。 “肯定还有别的什么,肯定和我所代表的舍伍德公司有什么关系,你说到我名字的时候,声音总是充满讥讽的腔调,这和我父亲有关系,是不是……”她真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想到这一点。这也许是因为她一直都不太想回忆自己的父母。“你认识我父亲——” “难道认识就意味着仇恨吗?”他打断她的话说,那冷静与嘲弄的腔调更增加了简的怀疑。

  “你恨他吗?为什么恨他?他做了什么?”

  他走到镜子前,打开剃须刀。 “别提这个了,简。”

  “不,我要提。”她伸出手来挡住了他抬起来要抚摸下巴的手。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相遇。“你要我对你诚实,瑞安,那我能得到一点回报吗?你是不是要让我自己去搞个明白?”

  他的眼皮垂了下来,“你知道吗,这是你今天以来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昨天夜里你情不自禁地一次又一次喊我的名字……” 她差点心软。“不要转移话题。”

  他咬了咬嘴唇。“他已经死了,不能再做任何事情。不论他做了什么,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可他不过刚刚去世,他做的事情你仍然十分在意。”她抓住他手上的剃须刀说,“你干吗不告诉我?是怕把我吓坏了?我不会的。而且我知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他嗜血成性,咬住就不放。”瑞安说着关掉了剃须刀并转过身来。“就像你一样。”

  这话深深刺伤了简,可她富有个性地扬了扬头,以掩饰心中的愤怒。但是没等她想出如何答对,他却伸出手来抚摸着她的下巴以表示抱歉。 “我认为他的这种固执正是我钦佩他的地方。”他若有所思地说。“好吧,简,你穿好衣服以后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他把手伸进她的头发,轻轻扭过她的头来给了一个足以消除她心头孤独感的亲吻。他的嘴仍旧放肆但是已全然没有了昨晚的那种愤怒,放肆的只是不加掩饰的冲动。“我必须去办公室打几个电话,所以还是先让我把胡子刮了。打完电话以后我们就可以尽情地交谈了。”

  简站在褪色的别墅的门廊上,望着远处在狮子石上空的劲风中上下翻飞的海鸥。要不是她对那毒苹果的执迷,也许她现在还在奥克兰,还在冥想着瑞安的好感有朝一日不再飘忽不定…… 但那不过是虚无飘渺的幻想罢了。她在破坏瑞安的婚礼时所揭开的将近十七年的伤疤是永远不可能完全愈合的。对于瑞安来说,她永远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当然,马克·舍伍德并没有用刀枪杀人,可他对他的受害者造成的打击却和致命的子弹没有区别。

  简说得也对,她没有被那传说吓住。据传说,二十年前,马克·舍伍德在建造家园的项目上采用卑鄙的欺骗手段。她对父亲非常了解,知道他是一心只顾自己的利益,对干预自己赚钱,保护“愚蠢的失败者”的法律是很少过问的。 按他的话说,查尔斯·布莱尔就是个失败者。尽管作为一个木匠和建筑师,他的生意也不坏,可他为人太实在,在生意就要出麻烦的时候还不肯抽出利润溜之大吉;相反,他还抱着信誉执迷不悟。他因此破了产。后来又由于有传闻说他曾经使用不合格的原材料,他不但名声扫地,而且连生计也没了。在危急中他找到简的父亲,请求他帮助,可马克·舍伍德对他大肆讥笑,并威胁说,他要整理一份书面材料,以证明查尔斯确实是因挪用公款才导致破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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