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过来?
发间隐隐约约可见他的薄唇悄悄掀了掀,虽然没出声,但是经过这些时日的
相处,她已约略可以猜出他在说些什么。
他要她过去?她抬眼望了望前方的猛虎豺狼,心口忐忑不安。
这……一去,不就尸骨无存了?
她该不该过去?要不要过去?现在说走还来得及吗?
可能来不及了。她收回沉重的视线,不再留恋早已合上的大门。
已由不得她不去了。她深吸一口气,汗湿的双手紧紧揪住裙摆,不管三七二
十一地往前直冲而去,犹恐慢了一步便被逮个正着。
眨眼间,她便冲至朱玉灼身边的位子。她手脚利落,瞬间一把拉开椅子,快
速落坐。
朱学书笑得不怀好意,“好,非常好。”
她是过来了,没想到却是跑到对面的那头去,好像他们是吃人怪物会把她生
吞活剥。
傻丫头,她以为这样就能全身而退是不是?金梅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该如
何说她的天真。
就算人家原本有要放过她一马的顾虑,现下也荡然无存了。
她心虚的举动昭然若揭,在在告诉他们刚才的谈话她一字不漏都给听进去了。
试想,依朱学书心狠手辣、绝不留情的个性,怎么可能会眼睁睁让她逃出手
掌心?
唉!她的头怎么有种越来越疼的感觉?金梅操揉抽动的额际,伤脑筋地睨睨
动也不动的“他”。
还是不动?好,她倒要看看他要怎么收尾。金梅口中念念有辞,拿起叉子狠
狠地戳着盘中的食物,好似跟谁有仇。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可得想清楚,现在有难的是他心爱的老婆大人
啊!
“听说你叫闵熹?”朱学书再次发动攻势。
“嗯!”放在腿上的小手抖个不停,汗水由闵熹的背脊缓缓流下。
别怕。朱玉灼大而温暖的手掌不知何时握上了她的小手,稳稳固定住她颤动
得不停的玉手,也安定了她惊吓的心房。
沉稳的气息由粗糙的掌心渐渐传送至她柔嫩的手心,仿佛在告诉她,一切都
会没事,别怕,有他在。
她抿紧嘴,娇小的背脊打直,正襟危坐地目不斜视,接着眼观鼻、是鼻观心。
不到半刻,她气息渐趋平稳,面色如常。
好呀!没想他还真有这么个三两三,果然教人刮目相看。金梅喜出望外地只
差拍案叫好。
“你待在门外多久了?”朱学书慈眉善目的问,“听了些什么话?”字字句
句却咄咄逼人、毫不留情。
“闵熹没听见什么话。”不知是不是朱玉灼的安抚起了作用,闵熹竟然能畅
然无碍地对答如流。
“没事你缩在那儿做什么?”他倒要看看她接下来要如何应对,胆小如鼠的
她这次不慌了手脚才怪。看她刚才惧怕的德行,这次应该会吓傻了才是。朱学书
得意洋洋地搓搓胡子,等着她不打自招。
“闵熹既然负责厨房的工作,当然得随时注意前厅是否有遗漏之处。”她理
直气壮地回答,“我是善尽我的本分。”
“没想到你这小女佣嘴巴倒挺利的!”朱学书怒极反笑,面目狰狞,不再戴
着虚假的慈爱面具。
“不敢,我只不过是遵守下人的规矩,不敢随意偷懒。”她倔强地抬高下巴,
眼神桀惊不驯。
“丫头,说话小心点!”金梅冷若冰霜,连吐出的话语也是冻死人的冰珠子。
闵熹好比被激怒的母狮子,蓦地沉下脸色,面带不善。
看这情况,她似乎有硬碰硬的打算。
没错,闵熹心中的确悄悄作此打算,孤立无援的她面前有饿虎,后面却无退
路,当然只能靠自己放手一搏,看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刘嫂既然是无望了,她总得自己想法子,不然会逼死他们全部的。
她的手紧紧护住腹部,感觉信心顿增,能够打倒全天下所有的困难了。
宝宝,她的宝宝,她得为她的宝宝找一条生路,哪怕前方的路是如此崎岖难
行。
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他们。她眼神坚定,小手使力握了握手心的温暖,告诉
他别怕。
不会有事的,他们能一起渡过这个难关的。
这样小心翼翼的一举一动,朱学书的利眼当然没漏瞧,他目光灼灼,贪婪地
望着她覆住的小腹。
“你怀孕了?”他挑眉,齿光跃动,诉说他的包藏祸心。
不能!绝对不能被发现。闵熹咬紧牙关,心中喃喃咒骂。这是一个双输的选
择题,无论她选哪一个,最后的答案都是错。
如果坦承她怀孕了,虽然可以暂时侥幸免除一死,但是玉灼的生命便岌岌可
危,朱学书绝对会趁这好机会暗杀掉朱家惟一的继承人。
但如果回答没有怀孕,这也代表她已无利用价值,再无留下的必要了……朱
学书不会笨到留下任何可能威胁到他的把柄。
所以,结果只有一个,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半晌,她心中已迅速作出决定,“没有。”她面不改色,冷静自若,“闵熹
都还没有结婚,怎么会有怀孕的可能?”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都到这个关头了还在死鸭子嘴硬。”朱学书冷
酷地睨着闵熹。
“闵熹只是秉持几分事实便说几分的话,不会妄想欺骗别人。”她坦荡荡,
光明磊落的回睨朱学书,“小人可不是我这笨人当得起的。”
“你在暗指朱先生是小人不成?”金梅忽然打旁插进一句,乐得煽风点火,
最后来个天下大乱。
“没有。”她不过是明示罢了。
朱玉灼放下从刚才就死抓不放的汤匙,抿了抿嘴后,顺手拿起餐巾纸拭净嘴
上的汤汁。
还笑!他知不知道两人都快遭殃了?!闵熹偷偷觑着他若有似无的齿光,情不
自禁地钻起眉头。
“既然你都已经作出决定了,就不用我再多说废话。”朱学书也不 嗦,直
接判处她死刑。
“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刘嫂呢?”看来是绝望了,闵熹打量密闭的室
内,发现仅有的自己被落了闩。她现在是能多拖一刻便多一份希望了。
“那个老太婆?”朱学书嘿嘿好笑,“我怕你一个人上路会孤单寂寞,老早
就让她到前头等你了。”
“什么?!”闵熹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低嚷。
“她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她怀的是什么鬼胎?哼!想跟我斗,还早得很呢!反
正她也没利用价值了,我没必要摆个暗针在自己身旁,你说是不是?”朱学书笑
容可掬,轻轻问着脸色泛白的闵熹,“我看你也甭拖了,反正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就干脆点上路吧!”他偏头,以眼神示意金梅可以开始动手了。
“不!”闵熹摇头,急忙要起身逃跑。
不行……不行……她的身子竟然动弹不得!她被人压制住了。
她错愕地抬眼,震惊地望着面无表情的朱玉灼。
“为什么?”她轻轻喃语。他竟然要帮着他们除掉她!
秋水瞳眸蓦然起了层薄雾,滴滴皆成珍珠泪。
“为什么……”她垂首,灼热的泪珠轻坠于朱玉灼覆于她腹上的大手。
他的眼神深奥难懂,灵魂的深处似乎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要我相信你?”哪怕是害了她和宝宝?
他给了一个沉默的答案,薄唇悄悄掀了掀,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金梅不知何时拿出了一瓶酒,“啊!上好的美酒。”她低低叹息,赞许地凝
望所费不赀的香槟,“包裹着最毒的毒药呢!”她笑吟吟地下了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