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又是一阵七嘴八舌外加惊叹号,包括也不知情的阿佑。
“移民前一天的放学时刻。”他们当然不知道,因为隔天他就飞离台湾了。
“咦!雷旭亮你后来移民了?”俞薇莎故作讶异。
哼哼哼,这下子看你们这群野兽能再凭哪一点来怀疑我搬家的动机!
“嗯,回来台湾还不到半年。”果真不可能,俞薇莎连他转学都不知道,这就足以证明方才他不只是“妄想”,而且根本就是“严重妄想”。
“以前被甩不代表现在就没机会,亮哥,我表姊目前没男朋友耶……”阿佑被表姊的死要面子气得好想吐血。
雷旭亮牵起云淡风清的浅笑,以摇头代替回答。
有心,但无力哩!
没男朋友表示她眼光高,他的条件应该入不了她的眼界。
她没发现他离开学校,再次见面又不记得他这个人……追求她!机会太渺茫,弄个不好,连朋友都不用做了。
所以,还是算了吧!
“……”得意只是短暂,她的信心在瞬间瓦解。
俞薇莎僵如人偶,愣愣地瞧着雷旭亮的摇头、浅笑。
“哗,俞薇莎没男朋友呢!”甲眼睛发亮。
啊——呜——狼嚎四起。
“考虑我、考虑我!台湾最高学府毕业,五百大企业的经理,家世清白,房子两栋都没贷款。”乙首当其冲,自我推荐。
“我啦!大润发我家开。”丁说。
“我在银行上班,生活单纯自爱,吃喝嫖赌统统不会。”戊插花。
“……”俞薇莎垂眼,不说话。没看错,方才雷旭亮真的是在摇头!而且,他嘴角逸出的笑容很淡漠。
吵……野兽们嗡嗡地在吵什么?头好痛,眼睛好痛,耳朵好痛,心好痛,她全身都好痛……
你一言,我一语,几个壮汉抢着毛遂自荐,雷旭亮迟钝地在一旁傻笑;除了阿佑,没人留意到俞薇莎益发暗沉的脸,没人能体会她那种跌入谷底的心情。
“喂——”糗大,阿佑有预感表姊即将发飙。
“虽然我目前什么都没有,但每期都买乐透彩券。香奈儿衣服你喜欢吗?我买给你,钻石珠宝你喜欢吗?我买给你,高级别墅你喜欢吗?我买给——”丙一脸陶醉。
“二五二三九八九八。”俞薇莎头没抬,嘴里喃喃念道。
“?”啥咪碗糕!
“忠孝西路、中山北路口,招牌很大。”眼眸缓缓眯起。
“?”啥咪招牌?
“xX整形外科诊所。”仰头,笑容无害,自瞳眸激射而出的视线却冷冽得冻人。
跟前这些男人的条件或许不差,但是那又怎样呢?他们,都不是雷旭亮。
“哗……”好、好可怕!
“呵呵,我表姊她开玩笑的啦!呵呵——”阿佑冷汗涔涔。
“干么嘴张这么大?阿佑就说俞薇莎是开玩笑的啊。”雷旭亮试图化解凝人的气氛。“搞不懂你们到底是来帮我接风,还是来相亲的,真是!”
老实说,他也被俞薇莎的话语吓了一跳。那表情、那口气,和八年前自己被拒绝那日如出一辙,不!比当时更森冷、更无情!
天!她喜欢究竟是怎样的狠角色!汤姆克鲁斯?布莱德彼特?
“就、就是说咩!吃东西吃东西。”阿佑偷瞄了表姊一眼,筷子夹到什么就吃什么。“亮哥,谈谈你在美国的生活吧!”
“嗯,刚到美国的时候,你们也知道嘛,我一口破烂英文……”
话匣子一开,冷掉的场子终于又热络了起来。笑声迭起,话题就此远离俞薇莎,再没人无聊到花心思去猜想刚才她究竟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俞薇莎没再开口,即使心里头直淌血,仍力持笑容优雅,直到曲终人散。
散会后,阿佑捂着耳朵在俞薇莎家中来回踱步。
“拜托你别哭了好不好?”哭屁啊!自己自尊心硬得连大象都踩不破,活该人家要打退堂鼓。
真受不了,搞了半天,原来亮哥早就已经对她表示过好感了?!
结果咧?吐血!被她打败!
明明喜欢、明明高兴,偏偏死鸭子嘴硬,落得捡狗充当心爱的下场。
“我当然要哭!他摇头耶!他为什么要摇头?”俞薇莎哭得唏哩哗啦,娇躯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他摇头,啊你不会点头喔?主动一点嘛,没事于么老摆架子,非要等亮哥开口……”
“开什么玩笑?我俞薇莎耶!他最、最、最喜欢的俞薇莎耶!他不开口还有天理吗?”呜呜呜……纸咧?卫生纸咧!呜呜呜……
“已经不是了。”
“什么?什么已经不是了?”哽!俞薇莎擤鼻涕,没能听清楚。
“你已经不是亮哥最、最、最喜欢的俞薇莎了。”
“你、你乱讲!”
“是事实,没乱讲。人的感觉是会变的,就像我以前觉得你的样子很吊、很可爱,可是现在我就认为你摆臭架子很烂、很受不了。”
“哼,美丽的女人不摆架子赶得跑苍蝇吗?”人家她只喜欢雷旭亮;心底只容得下雷旭亮,对其他男人自然要冷漠、自然要、自然要讲话毒辣啊!
“亮哥是苍蝇!”唉唉,骄傲乃她的本性,难改!
“呜哇……”点到痛处,俞薇莎哭得更凶了。
那是一次严重的意外。他表白得突然,同学们起哄得也突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自处的她,就这么祸从口出,没了挽救的余地。
“唉,别哭了啦,刚才说的只是我的感觉罢了,也许亮哥他并不这么认为啊——”吼,头快爆了。
“你明明说是事实。”
“对我而言是事实啊!亮哥个性比较迟钝,可能只是以为自己没机会吧。”阿佑耸肩。“如果你坚持不开诚布公,那、那就想别的方法试试嘛……”
有吗?有办法吗?色诱?没交过男朋友的表姊哪会……哇,不能乱出主意,万一无效,身心都丢;而且如果让姨丈知道点子是他出的,他不被拆骨才怪。
“你说啊,什么办法?”她戳阿佑。“说啊!说啊!”
“呃——就是慢慢地渗透他的心灵。”
“怎么渗透?”泪珠挂在脸上,她没擦。
“嗯……就是让他的周遭充满你的气息,呼吸想到你,吃饭想到你,睡觉想到你,总之就是……即使你不在他身边,他却仍能感受到你的存在。”
“周遭充满我的气息?”她很认真很认地思索着。
“对,”阿佑立刻逃命似的一溜烟走人。“就是这样。”拜托别再问了!因为就算问了,他也答不出来。“我要回家了,再见。”
和好友聚会畅聊,不错;散会后的杯盘狼籍,很错。
厨房里,雷旭亮额头冒汗,两道粗眉紧蹙。
啤酒空罐二、三十个,他哀怨地一个一个用清水冲净压扁。
油腻腻的纸盘、纸碗数不清,他可怜兮兮地将菜肴残渣倒入塑胶袋后,再一一清洗干净。
他并没有节俭到重复使用这些容器的地步,但资源回收车后天才来,他若不稍作些清洁工作,余酒就会发酵、残渣就会变馊,那味道可是会非常的刺鼻、非常的臭。
“啧,弯腰驼背近半个小时,真有够累的。”他边洗边发牢骚。“下次得记得要他们一人带一包垃圾回家,省得麻烦。”
铃——铃——
“喂!”走至客厅接听电话的雷旭亮挺腰扭头,骨头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想我吗?”电话那头,意外传来娇柔女声。
“不想。”他实话实说,但口气还算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