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下该怎麽办?」一想到儿子有可能挨寒受冻,王耀邦也不禁慌了起来。
王光祖沉吟了一下,「那就叫荣伯送些冬衣到北平给那孩子,顺便给他带些进补的东西,以补偿他无法回家过年的遗憾。」
「对!就这麽著。」王耀邦向来对他爹的话言听计从,立刻连声答应。
郑氏想了一下,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事不宜迟,她立刻到书尧的房间,准备收拾几套衣物—好叫荣伯带去。
「也让君莲一块跟去吧!」王光祖突然说道。
所有人全吃惊地望向他,正扫著地的君莲差点将扫帚松了手。
「爹!为什麽也要让莲儿跟去?」王耀邦困惑地问道。
「一方面挂书尧在那一个人过年,冷清清的,所以才要莲儿过去陪他,另一方面,她的手艺好,懂得照顾那孩子,刚好可以将我们带去的东西煮给那孩子吃。」
原来如此,要不带些好东西去没人煮给他吃,岂不白搭?
「莲丫头,觉得如何?可不可以跑这一趟?北平离这挺远的,让你走这一趟,怕会苦了你……」王光祖慈祥的望著君莲。
「可以,可以,没有关系,我不怕苦的。」在回过神後,她立刻迭声说道。这是真的吗?她可以到北平去看他?若真行的话,再怎麽苦,她都不怕。
「可她一个女孩子去,妥当吗?」郑氏担心的问道。
「有阿荣陪著她,不碍事的。」王光祖悠哉的说道。
在旁的荣伯点著头,「不打紧的,若谁想欺负少奶奶,还得问我拳头同不同意。」荣伯身高力壮的,虽然年约五十,但是力量可不输给年轻人。
「既然如此的话,就麻烦你跟君莲跑这一趟罗!」
「没问题!」
君莲眼睛一闪一闪,露出兴奋的光芒。
☆ ☆ ☆
「我的天!怎麽有人把情书夹在这些稿件中?真是有够没水准的。」时新社的社长朱敏琦哇哇大叫道。
其他人闻言都笑了,对此事大家都已司空见惯,放到时新社投稿箱中的文稿,起码有三分之二是写给朱敏琦的情书。
「又是那些可怜虫写来给你消遣的?」罗平调侃道。
她不客气的瞪他一眼,然後视线转向坐在他旁边的书尧,眼神不禁放柔了。不过书尧却正埋头看书,一点都没注意到发生了什麽事。
真是的,难道对她收到情书这件事,他完全无动於衷?
她撇撇嘴,抽出其中一封,打开念道:「亲爱的敏琦,从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你……真是老套,难道没有比较创新的吗?我看看这封……也是,这封……唔!好像比较像话一点。」
「念来听听。」罗平笑道。
这时,其他社员也停下手上的工作,将注意力转向她,连书尧也不例外,虽然情书是很私人的信函,不过既然当事者不介意公开,他们也不避讳聆听,何况社中有不少爱慕敏琦的人,他们都很想知道,要用什麽样的文词才能攻陷美人的芳心?毕竟曾有学长以情书夺得北大校花芳心的例子,所以知道对方喜好这点是很重要的。
「唔!他信上说……」她重重咳了几声後,才开口朗诵,「喔!敏琦!敏琦!为什麽你是敏琦……」
她还没念完,所有人已经爆笑出声。
「老天,我敢拿今晚的晚餐打赌,这个写信的人一定是英文系的。」社员之一的刘忠全抱著肚子说道。
「你这个推论也未免太大胆,总不能因为对方抄了莎士比亚几句台词,你就说人家是英文系的。」同是英文系的王文平笑著推他一把。
书尧笑著望向敏琦,「其实这人倒也挺用心思,不像前几封,十封中就有九封提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几个字,难得他引用西方的东西。」
听他这样赞,让她心头好乐,毕竟他还是有注意到她,她抿嘴轻轻笑,问道:「若是你写情书给女孩子的话,你会怎麽写?」
「我没写过,怎麽知道?」书尧摇摇头,他才不作兴这个。
「你的文笔那麽好,写封情书应该不是什麽难事。」罗平也开始怂恿他。
「告诉我们吧!」众人开始七嘴八舌。
有些无奈地,书尧开始构思,「不过对象要给谁?」他有些为难地说道。
「就我如何?」朱敏琦微笑的睨著他。
「给你?好吧!让我想想。」他低下头沉思一下,方抬起头轻声低吟道「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但愿与君共此时。」
虽然短短数句,已让在场的人动容,朱敏琦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更是含情脉脉的望著他。
罗平突大笑出声,打破此刻的气氛,他笑得有些僵,而且拍向书尧肩膀的手劲也稍大些。「好首蝶恋花,真有你的,不愧是才子,马上就可以吟起词来。」
书尧皱著眉头,揉著被打得发疼的地方,真是大老粗一个,他暗自呻吟。
「怎样,敏琦小姐若是你接到这样的情书,你会接受吗?」王文平问道。
她故作沉思状,然後摇摇头。「不行!不行!太短了,我需要长一点的。」
书尧耸耸肩。「再长我就想不出来,现在讲的是言简意赅,点到即可,讲太白没意思。」
「你真是不懂女人心。」她用手轻弹他一下脑袋。
社内另一名女同学林鹃打断他们的谈话,「喂!你们看看,有人来信骂我们。」她扬起一份手稿嚷道。
「骂就骂呀,现在是言论自由的时代,大家都有权发表意见,这有什麽稀奇?」刘忠全意兴阑珊地说道。
「骂我们什麽?」朱敏琦问道。
「来稿者是一名男性,他说从小家中就为他娶了媳妇,那媳妇大他十岁,是个老实的乡下姑娘,从小就带他、养他,而他也把她当成姊姊一样,现在他进了北大,爱上班上一个女同学,想要向她求亲,偏偏她是个女权拥戴者,不肯做二房。所以,他怪我们不该在刊物上生那些关於妇女运动的消息,蛊惑人心。」
「这人有病呀?」罗平率先骂出来,「是哪个家伙写的,看我去把他『通』一顿,让他明事理,真是的,现在是什麽年代,还时兴娶二房?」
林鹃横他一眼,「你们男人什麽时候会嫌妻妾多?即使只有妻一房,还不是会到外面捻花惹草的。」
「喂!喂!别一竿子打翻全船的人,我们可都是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王文平速忙澄清道,他可不希望朱敏琦也这样想。
「得了吧!受过教育又怎样?你信不信,在咱们北大校园中!有半数男生家中都已经给他们订过亲,甚至都已成婚生子,可是却什麽都不说,故意去追求一些单纯的女学生,之後被女方发觉真相,却又说是受父母之命所压迫,不得不成婚,其实他心中最爱的人是她……哼!用这些甜言蜜语,不知骗了多少纯洁女性的心,更是差劲透顶。」林鹃的观察向来敏锐,言词也相当犀利,但是她个性除了较激进一点外,倒也不难相处。
所有男生皆面面相觎,除了书尧以外。他的脸色有些白,眼睛也直盯著地上,不敢看其他人。
对这种情形,他们都有耳闻,尤其听说有些很差劲的男生会以一副受害者的面孔向小女生哭诉,说他们有多可怜,深受旧传统的束缚,背负不敢违命的亲恩包袱,藉此赢得她们的同情,让她们为了安慰那些男性,可以不顾外界眼光、世俗的道德,毫无所怨的爱上他们,有些女孩子甚至为了这样的爱和家里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