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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住进鲁米埃府邸的时候,亚荻十分不适应。
三岁的孩子还不了解“死亡”所代表的意思,亚荻时常哭叫着要找父王、母后,还有自己的弟弟亚修。白天的时候情况比较好控制,因为鲁米埃除了有长子莱斯特之外,还有次于安德,另外两名与亚荻年龄相近的女儿,在她们的陪伴下,亚荻很容易忘记其他事情。
但到了晚上,即使好不容易将亚荻哄睡了,她依旧会被噩梦所扰、半夜惊醒,哭着喊着,通常都要闹个大半夜才能再次睡着。
这样的情况大约持续了快一年,亚荻才慢慢恢复平静,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心中的悲伤这才一点一滴的褪去。 * * *
十年后
翠绿浓密的树叶里,隐隐垂落一丝耀眼金芒。
若是在夏日午后,昏昏欲睡的牧童必会将它误看成穿透树叶的阳光。
但现在日已偏晚,枝桠间又有双洁白细足摇来晃去,让人很难不发现坐在树枝上的小人儿。
大概只有小人儿自个以为行踪隐密,殊不知是他人有心纵容。
小小人儿就是亚荻·伊尔金,城中十三岁女孩中最有名的一位,伊尔金王国独一无二的王女。
照料她的侍女、奶娘都晓得她常坐在这棵树上,心情好的时候来,心情不好时更常窝在这儿一整天,连树上的毛毛虫都吓不走她。
纵使知晓此事,不过大多数人都选择装作不知道,毕竟亚荻公主还是个十三岁、半大不小的孩子,身份尊贵容貌甜美,任何人都想细心宠爱她。
却没有人知道,她一有空就坐在这儿守着并不是想找个空间躲藏,而是因论它是全城最高的树,亦是惟一看得见府邸外面的树。
她在等候两个很重要的人:莱斯特·卢西斯,安德.卢西斯。今天,是他们军队放假、应该回家的日子,但现在都快下午了,为什么两人还没有回来呢?
在卢西斯府邸住了这么多年,亚荻在这里重新获得了许多亲人,父米埃伯伯对她十分呵护,他的妻子蕊娜也是如此,两个女儿苏菲亚和雪儿,就像是她的亲姐妹一样。
次子安德,是最照顾自己的人。她还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好一段时间,因为受到过度惊吓的缘故,亚荻非常害怕看到红色,只要眼前一出现红色的东西,她就会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叫。
治好自己这项恐惧的,是安德·卢西斯,她记得安德以自己特有低醇的嗓音说道:红色是生命的颜色,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颜色。
当时亚荻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倘若安德不是神将军的儿子,他应该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祭司吧!因为他拥有低醇优雅的嗓音,温柔的棕色眼睛,怎么看都像祭司而非武官,但他是神将军之子,和大哥莱斯特一样进入军团服务,是鲁米埃伯伯得意的左右手。
至于长子莱斯特,则是她最严厉的老师。
虽然亚荻以王女的身份住进这里,但鲁米埃伯伯却没有因此放纵她,安排了很多必须学习的事情,除却了王族所必须接受的一连串课程之外,还特别要求她得训练体能,强调运一切都是为了加强她自保的能力。
传授她种种武术的重责大任,自然就落在长子莱斯特身上,他并不因为亚荻年幼而放水,反倒在起头就采取了严厉的手段,例如,为了要让亚荻早点习惯锾甲的重量,便要亚荻穿着锾甲学骑马、练习剑术。
她记不清楚当年自己是九岁还是十岁,总之第一次穿上锾甲时,重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即便那套锾甲是特殊改造过的,依旧十分沉重,压得她差点儿喘不过气来,更不用说是练习其他的。
为了父王、母后和亚修,自己必须忍耐。每当某种亚荻不喜欢的课程开始的时候,她总会这样激励自己。
穿着笨重的锾甲,拿起预备好的木剑,亚荻努力维持奋斗的精神,脚步缓慢地来到练习场。
只是当自己被莱斯特一剑格开、震得虎口麻痛难当时,她努力奋斗的精神方刻消失了一半。
等到莱斯特要她培养一下体力,穿着锾甲练跑时,什么努力、父王、母后和亚修全成了天上星星,被她全部抛到脑后去了!
亚荻将木剑往地上用力一扔,挑衅十足,拒绝再做练习。
当时莱斯特什么也没说,继续舞动着手中的长剑攻击,逼得亚荻不得不闪躲,甚至无情地削去她一撮金发!
如果不拿剑,我就会死了!亚荻心中浮现了这个念头,重新拿起地下的木剑,拼了命的对抗莱斯特。
直到亚荻手中的木剑再次被莱斯特桃起扔开时,她认命地叹气,正想捡起木剑重新再来过的时候,莱斯特却突然伸出手,赞赏地拍拍她的头说道:“刚才的气势很好,别忘了这种感觉,休息一下吧!”
这就是莱斯特,拥有一张俊美高贵的脸孔,但她老是猜不透那双翠绿眼瞳里,究竟是怒是喜,往往被那双眼睛一凝视,她就像是被猎人逮住的白兔,根本无法反抗。
当然,亚荻还是会有忍受不了的时候,那些活像永无止境的课程、永远无法抵达的标准,就算再怎么勉强自己练习、终究也会有崩溃的时候。
就在自己情绪爆发的那一天,亚荻对着莱斯特大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出房间,冲到了庭院,望着这棵高得不可思议的大树,然后使尽全力爬到这棵树上。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只要自己,一心想着往上爬就能爬到这么高的地方。
她坐在树上,仰头看着晴天的夜晚,少云的天空满星子,一闪一闪和她的泪眸相互辉映。
这种距离,近得好像可以摸到天上的星星一般,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孤单好孤单,简直是天地之间最孤单寂寞的人。
带着这样的想法,亚荻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就在她哭得一团狼狈的时候,突然发现树下多了一个人。
是安德!亚荻从对方的头发、身材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他不知道来树下多久了,也不知道听自己在树上嚎啕大哭听了多久。
但安德始终没有开口,只是以一种沉默的姿势靠着树干。
亚荻虽然停止了哭泣,却也不肯立刻下树,毕竟这种放声大哭的行为不只丢脸,一定也让自己的脸变得很丑,她不想让安德看到自己这种狼狈的样子。
内心祈求着安德快点离开,但他就像是与大树融为一体那样,动也不动,丝毫投有离开的念头。
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直到自己又累又饿了、在确定自己根本不可能赢过安德的体力和教力时,亚荻终于开口了:“安德,你要在这里站多久?”
“那么你打算在树上坐多久?”安德反问,仰起头,棕色眼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是想下去,但脚麻了动不了。”亚荻很丢脸地开口。
安德一愣,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朝亚荻伸出一只手说道:“下来吧!”
“嗯,你要接好喔!”亚荻想也不想,直接从树下一跃而下,准确地跳人安德怀中,被他有力的双臂牢牢接住了。
“心情好了?可以回去继续练习了吗?”安德以一贯柔和的噪音问道。
“好。”哭也哭了,也发泄够了,亚荻也重新恢复了好心情,任由安德抱着她,踩着稳重的脚步往回走。
“以前莱斯特也是这样训练你吗?”亚荻仰头,好奇不已地问。据她所知,两兄弟相差十岁,所以安德从小也得接受莱斯特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