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叙君已和人互许终身?她为什么没告诉朕?”阳廷煜厉声问。怒气终于压抑不住。
文彤辉缓着气息道;“因为是私订终身,说出来不太光彩,就连臣妾也是逼问了许久才问出来。”
“哦?她为了出宫,连这等谎话都说得出来?”阳廷煜冷笑。何叙君不愿人宫,自称是淡泊名利,他相信,初见面对她便是这个印象,若说有心上人……
“臣妾相信她没说谎。”文彤辉也为何叙君辩护。
“肤也相信她没说谎,说谎的是你!”阳廷煜指着她,厉声控诉。
他对何叙君的迷恋来得突然,热辣而狂猛,教从未尝过情爱滋味的君王阳廷煜,终于也神魂颠倒,一直认为今生非要此女伴他不可,于是动用了皇帝的权势迫她入宫,打算花一辈子的时间,说服她也爱上他。
基于君王高高在上的自尊,他下意识不愿相信,何叙君拒绝他是为了心上人,他宁愿相信她淡泊清高的美德:他不信自己不如人。
所以他怀疑文彤辉说谎。
“皇上今年二十有五吧?”算是个极为年轻便登基的帝王。文彤辉喃喃自语,意识有些浑沌。
“又如何?”阳廷煜没好气道。
“臣妾还以为,皇上老眼昏花的日子已经提早到来了。”文彤辉笑得虚弱。
原来男人要变心,根本不必管年龄。他说过难保有朝一日,他会因为老眼昏花而沈迷于美色,而这一日果真到来了,还提早许多呢!
阳廷煜剑眉一竖,甩袖低吼着;“你好大胆子,这么说朕?就算你是皇后,也未免太不规矩!”
“这位何叙君的胆子可也不小。她还说臣妾沉迷名利,乐在其中呢!”胆子大的可也不只她一个,偏偏有人如此得宠,文彤辉讽刺地想。
阳廷煜怔怔看着她掀底,没有太多惊愕,这他早就知道。文彤辉是个弄权能手,更是治世能人,后宫这个小小舞台还委屈了她。但是,他担心的是,她嘴角那嘲讽的笑,可代表了……何叙君曾对她出言不逊,所以她给了她苦头吃?
“你是沈迷名利。但是无所谓,朕着重你的才能才选你为后。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插手所有事情,你该先问问朕的意思!御妻,联对你很失望,朕以为你是真的识大体。”
“后宫多的是美人,皇上何苦为难一个心有所属又无意入宫的平民女子?”文彤辉劝得无力了。
“这不一样!后宫的美人朕全没兴趣,只有她!”阳廷煜吼着,突然瞪眼道:“你以为错失她,这么容易补偿?后宫的女人这么容易取代她?不是吧!你是为了后宫女子影响不了你的地位才敢这么建言!你是为了你的后位着想!你怕何叙君?”
不管怕不怕,看来她以前在想些什么,他全都知道!弄权高手文彤辉啊,哪比得上他这个掌握天下的皇帝?她酸涩地想。
阳廷辉继续着他的话:“其实何叙君不会影响你的地位,不会是你的对手,她太善良纯真,更何况朕顶多也只封她为妃,依然保你当你的皇后,这一点朕也告诉过你。你。何苦欺骗朕,难为朕,让朕错失一个深爱的女人?”
深爱的女人……
文彤辉只觉得她的世界风干成荒漠,什么都不重要了。
原来,最重要的——真的是爱!柯玲说过,何叙君也说过,现在连皇上都说了,还能不重要吗?
男人对女人真的有爱,而且存在于对正妻以外的女人间?好狠、好残酷的事实啊!他用现实的例子教训她相信这世间真有爱的存在!
她相信世间有爱,因为他!但她注定今生得不到爱,也因为他!
她难为他吗?她骗他吗?随便吧!他要怎么说就怎么说。
好胜的文彤辉,这回一点也没有分辩的意愿,而阳廷煜也为了她的默认,更加认为文彤辉送走何叙君是为了她自己。
好自私的女人!阳廷煜拂袖而去。
爱来得如此之快,快得他几乎招架不住,所以,凡挡他者,都不应该!
他失去了判别是非的理智。
而她,什么都失去了……
文彤辉屈身恭送皇上离去,忘了起身,就这样一直维持同样的姿势,直到无力跌坐在地……至天明。
东巡过后的皇上,听说不曾临过鸾和宫探视文皇后,反倒派人四处搜寻这名自金雀宫脱逃的民家女,所以后宫盛传——文皇后失宠了!
文彤辉一笑置之。
宫妃们上鸾和宫巴结的人数也逐渐变少,少数上门的也全吃了闭门羹,所以传闻文皇后心情奇差,不愿见人
也有好奇的宫妃,想造访碧渊宫探问方昭仪的看法,方萱梅同样一概不见,所以传闻她也对何叙君的事件极度不满,不满皇上新宠别的女人。
文皇后、方昭仪,都正在气头上哩!
后宫议论纷纷,气氛诡异,就像今天的天气。
御花园里,天色有些阴沈,幸亏风不大,否则还真是伤了赏花的雅兴。文彤辉远远遣开侍卫和太监,与娇采独自在园里晃荡,在枝叶花丛间穿梭。
“娘娘为什么任凭他们胡言乱语,难道娘娘不觉得传言过于无稽,该出面澄清吗?”娇采抱不平道。
“传言?什么传言?本宫先宠的传言?”文彤辉眼皮也不抬,顺手摘了朵兰花,嗅了嗅。
“……是啊!娘娘,您该出面的,甚至请皇上出面!”娇采义愤填膺。
“他们说得没错啊!本宫是失宠了,但并不代表玩完了,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呢!”文彤辉带过。
她不能浪费太多的精神去感伤,她必须稳稳坐着这个位子,尽全力保住自己的地位。失去了后位,她大概什么都没有了,至于其他一箩筐爱恨情仇,就算了吧!她没兴趣玩。
“娘娘说得对!该让后宫那些女人瞧瞧,谁才是当家的主子!”娇采握紧拳头。
文彤辉抬头看看她:“你今天是怎么了?比本宫还在乎这些?”
娇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对谁是主子这么在意,不如也赏你个女官、才人做做,也许有朝一日你也能爬到顶,做个主子。”文彤辉看着她。
“不!娘娘。”娇采慌忙拒绝。“奴婢没这个福分,奴婢只想和何姑娘一样,守着一个平凡男人,奴婢没能耐做什么主子,但是娘娘不一样!娘娘天生就该是呼风唤雨的主子,奴婢心甘情愿伺候娘娘。”
金雀宫中会过何叔君后,娇采首度见识了文彤辉手段,本不敢想像凭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哪能和皇后娘娘争宠?而何叙君的话也深深打动了娇采。
名利的魔力,谁也不敢夸说自己有能耐抵挡,不想身陷泥沼的话,还是安分当个平凡人就好。
“天生?谁是天生的主子?还不都是造就出来的!”文彤辉抛去身分的桎梏,仔细观察娇采这个人,不以侍女的角度。
难说若娇采投胎她左丞相家,不会成为第二个她,翌日取她而代之,成为第二个皇后,其实她文彤辉——只胜在会投胎而已!
“娘娘,您的头发?”娇采出声提醒。
一络发丝勾着了小树枝,连带拉扯头上的后冠歪斜一边。文彤辉试着扯断树枝,成功是成功了,后冠也落了他,梳得端整的头发也散落下来,披泻了两肩。
娇采弯腰拾起后冠,“娘娘,请即刻回寝宫去,让奴婢重新帮您梳头吧!”
文彤辉怔怔望着她手里的后冠。“不必了,你先拿回去放吧!等会儿再回来伺候着,正好本宫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