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会有个懂花怜花的人摘下她细心照顾的,他知道,同时也清楚那个幸运的男人不会是他。
她是如此出众,他又如此平凡。
单行书内心强烈排斥“自卑”这个难听的情绪名词,他只是有点──
自惭形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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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家母女的蜗居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四个人分成两派,向莞和商凡庸在客厅咬牙猛嗑财务报表及商业资讯;坐在饭厅的向若眉和单行书则是一派优闲品茗下棋。
托最近日本漫画引进之福,围棋成为另一项热门的游戏,可惜她家女儿不平气,宁可把精神花在工作上,也不愿孝顺一下抚养她长大成人的老妈,陪她下下棋,害得她平常只能摆摆棋谱自我安慰,直到某日发现女儿坚称只是好朋友的单行书有一手好棋艺。
在台北找不到棋友的单行书自然乐于与向若眉对弈,再加上向莞常常以他一人独居为由拉他过来吃晚饭,日子久了,变成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六十五目半,我赢你一目半。”
单行书淡笑,分开黑白两色的棋子。
“什么时候才想拿出真功夫下棋呢,年轻人?故意输掉一两目,还必须输得自然,不觉太为难?”
分棋的手顿了下。
他发现向莞的精明来自何处了。
“敬老尊贤的人是愈来愈少了没错,不过我还很年轻,不必让我。”
“抱歉。”单行书老实承认,并不矫情。
“真觉得对不起我就认真下。”
“是。”乖乖听命,重新开启新局。
相较于这边的优闲风雅,客厅这边喝咖啡的两个人就很铜臭──
“这是京凌的公司组织章程,那叠是各部门财务报表,这份是京凌五年来财务报表总整理,还有那堆资产负债表──”
“先让我看完这一份再说。”好苦命,回家以后还要工作。
“明达那部份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两个礼拜之后就要转战京凌。如果不先了解内部状况,怎么玩?”
“是啊是啊。”向莞转着笔玩,压低面孔盯在成堆的数字曲线表上头。
商凡庸却在这时候分心,扫向饭厅对弈的两人。
“喂,是谁叫我专心一点的?”说话的人反而分心。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指指棋盘上较劲的两人。
“上个礼拜行书来的时候看见我妈在摆棋谱,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嗯……京凌企业的人事费用在固定成本里所占的比例太高了。“还说觉得行书比较像她儿子。”反正她认了,母女俩走在路上也没人以为她们是母女,就让她去认个儿子好了。”
“向妈很欣赏他。”会不会带有丈母娘情结,看女婿是愈看愈有趣?“这很难得。”向妈不常对人表示好感的。
“我妈也很欣赏你。”
“向妈欣赏的是我不招惹你的明智决定。”
对桌的女上司抬头。“你说什么?”
商凡庸无辜地双手交叉挥舞一阵,再看看单行书,一脸诡笑转回来。“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容许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介入你的生活这么深?明达科技里头沸沸扬扬的流言,你打算让它成真了?”
“那些流言又是哪位仁兄渲染起的?”美目不怀好意瞄瞄对桌仁兄。“不要以为行书不说,我就不知道。他是好脾气才抑忍不发,我却没那么大的度量。”
哎呀,被发现了!他这个秘书难得小小小小的乐趣耶。
“最后通牒,李成禄是最后一个,只要让我知道哪又蹦出一个不知死活胞到他面前鬼吼鬼叫的家伙──你就好死了!我一定会让商爸商妈认不出你这个儿子。”着实杀气腾腾的威胁。
“女皇英明,怎么可能下知道臣下怀的是什么鬼胎?”这时候多点谄媚总是好的,至少死得不会太难看。“想放弃你的女强人计画了?”
“当然不。”
“两者兼顾?”太贪心了吧,这位小姐。“鱼与熊掌是不能兼得的。”
“你认为我没那本事?”
“当然有。”他又不是找死,怎敢说不。“只是你有这个意思,单行书不一定有那份心思。他老兄简直是柳下惠转世,经过近千年的修练,坐怀不乱的功夫已臻出神入化之境。”小生佩服。
“是啊。”挫败托颚。唉,资产负债表都看不下去了。
丧气啊。她向莞不是谁的大腿都可以拿来靠着睡的,到目前为止他单行书还是第一个,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对他异样的举止,就他当事人压根没发现,呆头鹅一个。
“什么时候开始──”
“不要问我何时发现自己爱上他,我也不知道。”向莞打断好奇意味十足的询问。
“啧啧,到用‘爱’这个字眼的地步了?”这位小姐陷入情网的速度比磁浮列车还快。“你确定不是一时冲动?”
“我什么时候冲动过了?”
无时无刻。这四个字商凡庸闷在心里,怕死所以不说。
“你应该很了解我,我不会掩饰,也学不来……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很好,非常轻松自在,我喜欢这种感觉。”
“也许你只是把他当哥哥──”
“我有你这个老哥就行了,再多也不要。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叫动心?什么叫爱上一个人?”
“我完全感觉不到你对他的爱意。”人家不是说女人一遇到恋情就会愈变愈温柔美丽?
但眼前女上司仍然泼辣有余、温柔不足。
“废话,你又不是他,我让你知道我对他的爱意有个屁用。”她现在要头痛的是如何在不吓到他的前提下说出她的感情。
而且──让他接受,也爱上她。
“拜托,在爱情面前,狗也会化身成诗人,怎么你说话反倒愈来愈粗鲁?”
“本姑娘效法中国对港政策五十年不变。”他又不是她的意中人,在他面前变得诗情画意有什么用。
“至少变温柔点,小心吓跑我们体弱多病的单小生。”
“人家再怎么体弱多病,拳头也比你厉害得多,老兄。”
“情人眼里出西施。”商凡庸摊手,无奈地摇摇头。“锺魁也能看成是潘安。”
“要你管。”
真的是陷下去了呢。商凡庸从她的眼神态度上发现些许动情的迹象,颇有大哥哥见疼爱多年的小妹要出嫁的失落感。“有很多男人的芳心要碎了。”
纤手不在乎地一挥,很不稀罕。“那票公子哥儿的心是不锈钢,摔不破的。”早碎早好,省得烦她。
“说是没错,但自尊起码崩溃好几年。”恐怕会先花上一两个月不断质疑她是瞎了哪只眼睛看上单行书这样平凡无奇、没没无闻的男人:再来是恶骂她不识好歹、诅咒她遇人不淑,选择的男人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总有天一定会后悔。直到第二个像向莞这样的女人出现在社交圈让他们分心为止。
“啧,股票崩盘都能用国安基金救回来了,那些人的自尊怎么可能救不回来?多几个拜金女郎去安慰他们受创的心灵,说不定还能配出几对佳偶哩。”
“很烂的比喻。”完全没有交集,也亏她想得出来。“说正经的,人家说女追男隔层纱,不知道大小姐你想采取什么战略,说来听听如何?”
“老实说──没有。”
“没有?”这不像她会做的事。
冲动归冲动,没计画的事她也绝对不会去做。
“没有?”再确定一次。
“改天找个时间问问纯怡。”现在,专心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