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学校倒是了若指掌。”唉,为什么就是有人年龄长在狗身上,听不出他语气里的酸味?
“托某人的福啊,成天在耳边嗡嗡嗡,都快背起来了。”悄悄打个呵欠,躲陈应生之前她还跟C班的人三对三斗牛,再加上一大瓶冰糖银耳下肚,血液全往胃袋窜,脑袋昏昏欲睡。
“不过这些都跟我们之间的话题无关。说,你对陈应生的告白打算怎么回应?”
“还能怎么回应──哈……呼,套首歌──我还年轻,心情还不定,难接受‘他’的情,咳咳……”被口水呛到。“那位现代徐志摩装疯想找今世陆小曼是他家的事,我没空陪他卖傻唱和。”眼皮沉沉的……
微凉的手掌绕过她双肩盖住逐渐往下沉的眼睑,助她认份闭眼找周公。
“要我插手吗?”鸭子叫的声音轻问。
“用学生会长的威严,威胁删他社团预算?”好想睡……他的肩膀高度又刚刚好……“别说我没事先警告你哦,别把雷家那一套搬到神圣的教育殿堂上用;别用这种方式报恩,你应该很清楚,我讨厌使用特权的小……呼……”阵亡。
“你以为我会做到被你发现?”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连带瞧不起他。
雷君霆真想戳醒压在肩膀上的女孩,把话说清楚。“进入城堡的方法不只一种,小白痴。”
“嗯嗯……”回应也似,陆云侬咕哝了下,拂至脸侧的凌乱黑发隐约露出左颊浅白的长痕。
微热的鼻息浅浅吞吐在颈边,她打哪来的笃定,认为他像绵羊般无害?
骨感的长指凌空,以若有似无的亲匿距离描绘看了许久早已熟稔的伤痕。
“真当我是个不解世事的小鬼?”太狗眼看人低了,女人。“第三年了,你以为我会无条件任你依赖如斯只是单纯为了报恩?”
高中生涯正式迈入第三个年头,这段时间无论分班也好、分组也好,她以为凭什么两人总能凑在一起?若不是他利用家族的名声大玩狐假虎威的游戏,哪能凡事尽如己意。
然而,尽管他致力遮掩她的光芒,甚至刻意放任关于她的不实谣言愈传愈离谱,好教误信的人对她惧而远之,还是有人看穿谣言迷雾下的真实,发现她值得珍视的热情率直,陈应生只是其中之一,一尾他来不及制止的漏网之鱼。
两年来他在暗地动了不少手脚,打退许多投注在她身上的爱慕眼光──不论男女。偏偏,粗神经的她始终没听没闻没感觉。
第一年做得吃力,第二年利用学生会长的权力暗中帷幄,让事情变得轻松许多──她最瞧不起的小人行径却是他习惯的手法。
特权不用就枉称“特权”二字,自然也就没有让人追逐争求的价值;他追求特权为的就是使用它,家训教会他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双眼紧闭的陆云侬突地发出呵呵呢哝,好梦方酣,不担心身边的人可能突然化身成一匹极具歹心的恶狼,将睡梦中的小红帽拆吃入腹。
静谧的空气中多出一抹深且短的叹息:
“我可不想只做你的弟弟,明白吗?笨女人。”
第四章
“我有话说。”葛非焰见二年级成员先行告退之后,举手打断三年级班底收拾文件的动作。
“什么事?”雷君霆心下猜出八成。
学校是仅次于社会的谣言温床,他不意外又有另一波新起的浪潮,也很清楚谣言的内容为何。
“本校号称黄金腿的田径社社长张有亮这位黑马兄,继陈白马之后也扬言追求你班上那位传说中的‘刀疤女煞’陆云侬,看来今年的春天很早到,现在才秋初,就已经春意盎然。”说得有如实况转播的葛非焰完全没注意到当他说出“刀疤”字眼时,会长大人的眉头不悦地打了结。
“春天与秋天都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季节。”褚真淡说。
“难不成今年流行黑道风?”葛非焰没有结束话题的打算:“陆云侬的行情这学期开始上涨,除了陈白马和张黑马,似乎还有许多人蠢蠢欲动。”
“焰哥也是吗?”
“我?喝!”
“发神经啊?”狄宾笑著说,眼睛却飘荡到一直没吭声的会长身上。
“你才是。”他只是觉得刚被一道冷风刺入背脊。怪了,现在才十月天,哪来的冷风?“你别开玩笑了,琳琳。我对黑道女子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样啊……”再琳琳偏著脑袋想了下。“我倒觉得她挺美,高三才被注意到这事才奇怪。虽然脸上的伤是件遗憾,但仔细一瞧也是美人胚子,还记得吗?去年圣罗之花选拔赛有人私下帮她报名,后来──对了,后来怎样?”
“报名表和照片在整理的过程中遗失,没有办法完成登录程序。”褚真回想道:“通知代她报名的同学,对方也没有回应,最后只好当没这回事,喂,你笑得好诡异。”
“没。”狄宾晃晃手,笑得左眉尾十字纹颤抖不已。
笑眼集中的目标物正凝锁双眉无言瞪他。
“换个角度想,也许当初整理资料的人之中有人发现她的美丽,决定私自收藏,不让人欣赏,只可惜最后纸包不住火,还是让人发现这块可琢磨成美玉的原石。”
要说女人的直觉厉害吗?狄宾佩服地想,虽然是情妇脸,但还真有点脑子。
“真姐,想不到你对爱情小说也有涉猎。”冉琳琳笑说:“那一阵子学生会百废待举,请了不少人帮忙,大家手忙脚乱,百忙之中难免出错。”
“就是,看不出来你脑袋里除了钱,还装得下风花雪月。”
“嗯嗯,不愧是情妇脸。”狄宾认真道,很佩服。
只可惜辞不达意,惹恼佳人。
“狄宾!”最忌人谈她的脸,褚真拍桌发出河东狮吼。
现场立刻陷入嘈杂交战,多事人如冉琳琳和葛非焰,拼命在旁边喊米粉烫;漠不关己的则选择远离战场,走到窗边偷闲。
叩!窗棂轻轻一响,源自天外飞来的小碎石。
从窗户看出去,俯下视线,陆云侬夸张地挥手引他注意。
比比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右手剑指,左手摆出捧碗状──该吃饭了。
接著指向他,重复先前的动作询问:你呢?吃不吃?
雷君霆按按掌,对方立刻回应“OK”的讯息,留在原地等待。
绝佳的默契,自然得有如呼吸一般。
“离开前记得关好门窗。”
淡淡交代一声,会长大人不理办公室火药味浓,自顾自轻松走人。
“好慢。”陆云侬不怎么认真地抱怨。
“怎么想到找我一起吃饭?”
“你有没有发现依依最近怪怪的?”问不了当事人,只好改弦易辙找他这个同住屋檐下的人。“在校庆之后就魂不守舍。”
微喜的心情在瞬间一沉。“你只会担心夏姐。”
“我也会担心你啊。”脸干嘛臭成这副德性?“只是你行事作风像个老头子,根本不需要我太担心;反倒是依依,你记得她国三下快毕业的时候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吧?回来之后她就变得有点不太一样,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不过,我还是担心。”
“如果担心是癌症,你已经进入无药可救的末期了。”
纤肩一耸。“没办法啊,就是不希望喜欢的人不快乐,你可以说我天生鸡婆,反正改也改不了,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日子照样过得快乐自在。”
雷君霆看著她,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