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脑荧幕的另一端,宫森尧看着每则她传来的讯息,忍不住苦笑。他何尝不想与她说话,不想重温以往毋需顾忌一切,天南地北畅谈的时光?但……他低垂的视线落到坐在轮椅的双腿上,左手忍不住捏紧了毫无知觉的腿。他有什么资格!
好半晌过去,曲佑净停下打字的双手。她觉得累了,一个人自言自语久了有浓浓的无力感,尤其她根本无法确定他是否也同时在线上。
她也许在无形中刺伤他的自尊心了。曲佑净自责的想着,那天冒冒失失的跑去似乎错了。
久等不到Eric出现,她只好黯然离线,如同前几个晚上一样。
看到她离开,寂寞感深保攫住了他,但他仍没有现身,只是一个人隐匿形迹留在网路上,独自品尝这孤独。
***
站在宫家的大门外,曲佑净保呼吸好几口气掩饰内心的紧张,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凭着一股冲动她就来了。这栋位于台北市郊的古宅,搭公车到站后步行约十五分钟可到达,她已在此站了许久,想起他阴沉的样子比起网路上的讥消尖锐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硬着头皮按下门铃,她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半晌后,纪叔前来应门。看见儿日前陪同魏廷翰一同前来的女子站在门外,他不禁一愣。
“我来找宫森尧的。”她露出个甜美讨好的笑容。
“大少爷平常并不见客。”他收敛起脸上的惊讶,委婉的拒绝了她的请求。
“我很快就走,只是说几句话。”她满脸恳求,“拜托你了,纪叔。”
她想,相信任何人都很难拒绝美女的要求,尤其又是一个满脸笑容有礼貌的美女。
“这……”纪叔并未被她的笑容所迷惑,在宫家服务多年,他一向尽责,让他动摇的原因是大少爷自那天发完脾气后,破天荒的问起魏廷翰及眼前这女子的行踪,得知他们离开后,居然发了一顿更大的火,生气的摔书,房里犹如狂风扫过般一片狼藉。识人多年,他忍不住揣想这女子对大少爷的意义或许不同。
“求求你了……”她的攻势不断。
“好吧!不过如果大少爷脸色一不对,你就要立刻离开。”他勉为其难的答应,大胆的作了这项决定。如果大少爷能走出低潮重新走入人群……
雕花的镂空大门开放,她高兴得几乎要给眼前的老人家一个拥抱,“谢谢你,纪叔!”
“我去通报一声,你稍等。”领她进门,他转身欲上楼。
“让我自己上去找他可以吗?”她叫住了他问道。
“但上次的情形……”
“这次不会了。”她打断他的话,绽开一个略带无奈的苦笑,“我已经知道了原委,相信他不会再赶我才是。”
“好吧!有任何事情随时叫我一声。”
她感激的对他笑笑,独自上楼,来到房门前。
重回此地,她深呼吸好几口气,做好所有心理准备后,礼貌的抬手敲门。
“进来。”宫森尧的声音响起。
她依言推门而入,房内光线一如上次所见般昏暗,他背对着她坐在电脑前没有回头。
“嗨!”她出声引起他的注意。
他以为是纪叔,却没想到听见一道轻软的女声,他迅速回头。
“你……”震惊展现在他的脸上。
“我来找你的,因为你一直不肯见我。”她故作自然的笑笑,天知道她现在心里紧张个半死,怕他像上次一样拿书丢她,不留情面的赶她出去。
他狼狈的拿起一旁的毯子飞快盖住自己的双腿,像亟欲掩饰自己的窘境,“你怎么进来的?纪叔呢?纪叔!”
“别……”她不假思索的上前捂住他的嘴,一时间,房内无比安静,两双眼睛对望,她的手可以感觉到他双唇的柔软。
曲佑净不禁红了脸,很快的缩回手。
沉默中有着微妙的不自在。
她清了清喉咙再度开口,“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他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一双鹰般凌厉的眼注视她的一举一动,不再像刚才急着想赶她出门。
她有些局促不安的浏览他房内的摆设,视线落到电脑荧幕的画面,发现他的电脑正连线在网路上,但ICQ是显示成隐形的。
“你果然在躲我。”她指控道。
他没否认,只是阴沉着一张俊脸,让人不寒而栗。
“你到底来干什么?”他开口了,但语气却冷得像十二月的寒风。
他这样子真的有点可怕。她的心脏怦怦跳,强迫自己用轻松的声音道:“我来拜访客户啊!你可是我的大客户,不巴结着点怎么行?只是刚才来时太匆忙,忘了带点见面礼,真不好意思。”她一脸俏皮。
宫森尧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没说话,“你不需要做这些事,我还是会持续在你那边下单。”
他倒是挺大方的!曲佑净挑了挑眉。
“但我们公司规定不可以怠慢客户。”她皮皮的笑着。
他没有理会,只是一径端着又冷又酷的表情,仿佛想借此逼退她。
曲佑净被他不理不睬的态度惹毛,“喂!搞清楚,是你先欺骗我的耶!可以表现出一点愧疚的模样吗?别老是摆出一张臭脸给我看。”
他闻言,脸上表情有一些缓和的迹象,“我……”他的声音依旧僵硬。
“哼!”她的回应是双手叉腰重重哼了一口气。
气氛有些尴尬,曲佑净很狡猾的迅速为自己扳回劣势。
“你还利用ICQ躲我!”她不放过的指出他另一条罪状,素手一伸,指向他的脑。
他无言可辩解。
“反正我们一人一次,现在谁也不欠谁了。”她耸耸肩。
“我想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宫森尧微微转动着身下轮椅,大有赶人之意。
她挑眉瞅着他,不顾他的意愿从旁边搬来一张椅子,径自坐在他身边,与他杠上似的大眼瞪小眼。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不解的瞪着她的举动,全身戒备。
“我是客人啊!你连张椅子都不赏给我坐,我只好自己动手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
他沉着一双厉眼,不语,她却大胆回视。
“你看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彼此都没有隐瞒、没有秘密,轻松多了不是?”她摊摊手,笑脸迎人。
“我不是你想像中的样子,一定让你很失望吧?”他撇过头,冷冷的讥消道,手握着轮椅的扶手,指关节泛白。
“你希望我应该怎么想像?”她反问,但他的眼神始终不看她,“我想我应该把你对我说过的话奉还给你,你就是你,何须掩藏?如果朋友还要这样顾忌有无的话,就不是真的朋友了。”
宫森尧的表情还是一样冷酷,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这些法则并不适用在他身上。
她自顾自的打量房内的一切,陈设简单洁净,却感觉得出有钱人家的气派,他的房间十分整齐,想必是老管家纪叔定时打扫,只有一个缺点就是太暗了,显然跟他阴沉的个性有很大的关系。
“你都挂在网路上靠买卖股票赚钱吗?”曲佑净好奇的问,那他真的太厉害了,居然可以靠投机事业来维持开销。
“你以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能靠什么赚钱?”他仿佛被踩中痛处,脸上表情一变。
“你这种说法是对残障人士有偏见喔!而且我是佩服你耶!”她不甘被冤枉,义正词严的反驳。
他冷哼一声,似乎不以为然。
“每天上网看这些财经资讯不无聊吗?我每天上班看到指数一直下跌就提不起劲来。”全球经济都不景气,他却能在其中得利,实在让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