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揭晓答案吗?
关聿媚的话似蛊,嗡嗡地在耳旁响了一整天,想向封书棹追讨谜底,但惶惶的心始终止不住犹豫……
该不该、该不该呢?维持现状,至少,从他偶尔微笑的脸,我可以幻想他是爱我的;万一,万一答案不是心中所期盼的那一个,我怕……脆弱的心,再不能承受打击。因为,得不到回应、靠近不了天堂的我,只能有另一地是我的归处了。
多情自古空馀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让起皱的身体下滑,脸浸入温水中,阻隔空气,也阻隔转了一天的思路,拒绝继续胡思乱想……该,我到底该如何启齿呢.头一探出水面,却听见封书棹急促的话语伴随敲门声传入耳。”……室!快应声,你是不是睡著了?室?”
我那不知漫游到天外几万哩的反应一时失灵,还没来得及应声,封书棹已推门而入,而他脸上的表情,居然是焦急担心的。
“整整五十分钟,怎麽洗这麽久,该不会出了事,室,回答我.室?”他杂乱没有语法的声音,完全失了平日的沉稳,疾昂地在浴间传散开来。
“宜室!你究竟怎麽了?”三步并成两步,一瞬眼,他已来到浴池旁,而那双劲健的手臂随即伸出探寻,没有延迟。
“我……我很好。”终於有插嘴的空隙,我瞅著他,赶紧应了声。
至此,封书棹才放下手,他吁了口气,坐到池缘,”为什麽不回话,你想吓坏人吗?”封书棹恢复他稳健醇厚的磁嗓—说话没刚刚急,不过,一张俊脸仍是惊魂未定。
“我、我没听见。”虽然我们的关系是夫妻,但裸程相见的机会可以说是零,我害羞得往下沉了几寸,也不知在慌什麽。
“没听见?我只差没用喊的,你居然没听见?”又是类似野兽的吼叫声,他边说边伸手朝我的方向探,没两秒,那只厚暖的掌心便覆上我额头。”半点身为孕妇的山自觉也没,你不知道泡这麽久的澡不好吗?就要当妈妈了,一点也不懂事!”
“我……”
骂完了人,他的手又移到水中触了一下。
“水早凉了,还不快起来!”在我辩解前,他敏捷地从架上抽来浴巾,”待会儿再来讨论刚刚那个问题,你先起来。”他摊开浴巾,”副恭候大驾的模样。
“水温其实还好,没很冷啊。”我怯怯辩解,不用生气呢。
“少讨价还价,快起来!”他丝毫没有商量的馀地。
“那……我自己来,你……你先出去吧。”
我的抗拒招来他浓眉一竖。”自己来.你打算摸多久,摸到感染肺炎吗?”
“人家才没有。”又不是故意洗这麽久的澡,有必要那麽生气吗?
我委屈的声音不但没得到他的同情,他还满睑愠容地催促我:”泡了五十分钟叫没有,是不是要等你这名孕妇在浴室晕倒了才算有?快给我起来!”
生气就生气,有必要用吼的吗?他那样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彷佛我犯了不可宽恕的滔天大罪似,我瞪著他,眼角不争气地滑下泪,我钻牛角尖地想:如果今天犯错的人是关聿瑁,他一定舍不得这麽凶吧……
“快出来—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他一点也不懂我的心,一迳用冷冰冰的声音对待我耳朵,让我觉得我像七岁的小学童,正被凶恶的老师下最後通牒。
“好!你最大—生气的人最大,都听你的,高兴了吧!”
不甘不愿踏出浴池,方才的羞赧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我在他面前站定,从他手里扯过浴巾围包住自己,”孕妇孕妇,你可不可以找别的藉口管我,老用这个理由,真是没创意到极点!”
大概又是荷尔蒙作祟,我的泪不受控制地流下,似要把抑在心里一整天的犹疑闷郁统统流光。
垂下头,死盯著地板,我在心里质疑:关聿媚真的不是在和我开玩笑麽?倘使她说得是真的,为什麽封书棹要这样凶我?如果他不觉得我是个累赘是个讨厌鬼,没对这桩责任婚姻反感,那他一向温雅体贴的个性为何独独对我失控?
“你凭什麽管我?你以为当老公的权利就比较大吗?”
这下换我怒气张扬,反正身为孕妇,我有一百个理由比他更可以阴暗不定,我眨眨眼眶内的泪水,食指用力点他的胸膛,冀望藉著施展暴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别又没出息地在他面前哭。”哼,我警告你,都西元几千年了,男女早就平等,少拿大男人主义压……”
“室——”正想一项一项细数他的错,他却打断我的话,”室,你哭了!”不是问句,因为,封书棹双手捧起我的睑,指尖在我眼下拂拭。
“……”他突来的温柔令我有点不知所措,我死咬著唇,睁大眼楞楞望著他,不知该如何回话。
“你……唉,我要拿你怎麽办……”
而他,居然在感慨.我才是拿他没辙的那一个吧,只是恶人先告状喔,我气得扭过头不睬他,不想说话。
没想到我的沉默换来封书棹一声长叹,他拥我入怀,下巴顶在我发上,好一会儿,他低醇的声音悠然响起:”你一定要让我这麽担心吗?”
他、他担心我吗?
“我不……”
“嘘——让我说完,”封书棹轻抚我的背,圈住我身体,不让我抬头看他。
“我在外面叫你好久,你却半声不吭,失明以後,我第一次觉得那麽无助,第一次体会到什麽叫力不能逮的滋味;要是你在里头跌倒、昏迷而我没及时发现,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有无错听?他在向我坦露他脆弱的一面,怎麽可能,他是那样好强与骄傲的人啊。
骂完了人,他的手又移到水中触了一下。
“那是你发脾气的原因吗?”我小小声的问。
“对不起,我会改进,不要哭了,好吗?”
那麽,他是忧急害怕我在浴室出了意外,脾气才会如此失控的了,想将他的话解读为:因为太爱你,所以脾气才会严重失控——可是,又怕事实根本不是那样.
“我没有……”硬将自己从幻想中拉出,我轻声应他,好久了,他好久未曾这样抱过我了。结婚三个礼拜,我们像极性相斥的磁铁,通常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很少愿意这麽亲近我的,”我才没有哭。”将头深埋进他的胸膛,眷恋著熟悉好闻的味道,我爱面子地否认事实。
“你总是口是心非,要我拿你怎麽办.”他醇厚的嗓音沉沉落入我耳朵,有股魔幻的魅力,我隐约觉得他话里含了什麽我不能解的深意,但被揽在他怀里的我思路运转得太缓钝,听不出任何意外的暗示。
“我只要你爱我……”剪不断理还乱的思路被我弃置一旁,不知哪来的勇气令我将内心唯一的企盼诉出口;或许,是关聿媚那番话鼓励了我,更或许,是他今晚的温柔诱惑了我,我抬起头,直直盯视著他的脸,又说了一遍:”从来,我只希望你能爱我。”
告白完了,勇气旋风似的也消失了,就在我懊悔自己又不经大脑沉淀就冲口而出时,封书棹温软的唇却在此刻覆上我的。
我的理智在他主动亲近时化成烟火消失在夜空,唇腻著唇、呼吸交换著呼吸,我不自主地回应他的热情。他的喘息由浅到深、由慢到急促,修长的手指随著呼吸频率的骤变,探向我沐浴後的身躯,他在我敏感的肌肤施展魔法,温热的掌心一遍又一遍地抚触我,他的热情彻底燃烧了我也粉碎了我的孤寂…浴巾不知何时滑坠落地,当冰凉的空气拂袭裸身时,我轻喘一声,只想紧紧攀附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