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任哲平相信,这第二房的礼物,最能令她欢喜。
另一个惊喜则从香早晖的滑落与蒙难而来。
多少年来的恨和怨,都将会一朝洗尽了。
香任哲平心内冷笑,那个跟香本华怀了香早晖的女人,
想必是庸愚粗贱无疑,不然,不会孕育出如此不长进的一个香早晖来。
她要香早晖当众出丑,以此公告天下,不是她香任哲平的种子,的确有着云泥之别。
香早晖并不需要送什么贺寿之礼,他被轰出香家大门是指日可待的事,这已是一份最最令香任哲平赏心的乐事。
至于香早儒,唉!
香任哲平其实心知这才是最难缠的一个。
香早儒有着她的智慧,却有着香本华的个性。
当年,香任哲平曾向丈夫提出过:
“把你跟那女人生的小孩让她带走,不能有这个孽种活在香氏家族之内。”
香本华清清楚楚地答复她;
“哲平,你可以不原谅我一辈子,但不可以一边要求我们活在一起,一边要把我的亲骨肉扔到外头去。早晖母亲选择离我而去,是我和你破镜重圆的一个机缘,你如果珍惜的话,我很愿意与你携手共同努力。然而,不可以要我离弃早晖。”
如此的斩钉截铁,并不解释原因。
如此的誓不转寰,并无别的选择。
如此的一意孤行,并没商量余地。
这就是香任哲平的第一次跌倒,第一次失败,第一次投降。也是唯一的一次。
她此生此世牢记。
香本华的个性是不容易妥协。对某些自定的原则,他毕生固守。
香任哲平知道要跟香本华硬拼,她会输得更惨。
只有表面软化下来,跟他磨,才会有机会反败为胜。
于是,香早晖就在这个设计之下,由香任哲平抚养成人。
香任哲平从来都不曾有过放过香早晖的打算。
静候了这么多年,到自己六十开外之时,要来个大丰收了。
香任哲平喜不自胜的同时,她仍有半分顾虑,顾虑来自性格跟香本华一样的四子香早儒身上。
一旦给他知道这三房儿子送给自己的厚礼,怕香早儒未敢苟同,并生抗议,那不但坏了大事,且影响母子感情。
她还是顶爱这个小儿子的。
正如她一直深爱着香本华一样。
说实在的,四个儿子之中,只有香早儒在形神言行上最像香本华。
香早儒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是他父亲的翻版。
香任哲平并没有期望在香早儒身上能收到一份令她喜出望外的礼物。她只希望暗地里得到香早儒对诸事的认可,已经令她老怀大慰了。
为此,她嘱咐香氏企业的公关部,把辖下各附属与联营公司的头头都邀请到香家喜筵上来,其目的也是为了要以一个得体的方法,把孙凝也邀请上了,这是向香早儒交代,不至于过分地不予他面子。
香任哲平想,只要在她左右都是向自己五体投地臣服的家人,摆出一个阵势,让孙凝却步不前,令香早儒知所取舍,那已是这小儿子送她的最大礼物了。
其实,孙凝会否出席盛筵,还是未知之数。
她的秘书给负责安排寿宴的香氏企业公关部的答复是:
“孙小姐现仍在美公干,她在传真上说会尽量赶回来向香老太太拜寿。”
香任哲平生日的那一天,天气真好。
阳光晨早就洒满一地,温和清新,完全没有半丁点儿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
虽是晚上有无比盛大的寿宴假本城最宏伟最威煌的六星级大酒店举行,因是周六,香任哲平仍一早就上班去。
她端坐在香氏企业那令人望而既敬且畏的主席室内,签批着公文,如常的志得意满。
然后,秘书从对讲机内请示;
“方佩瑜小姐到访,她没有预约,但说你或会接见。”
“请她进来吧!”
方佩瑜走进来时,满面红光,顾盼自豪,
“佩瑜,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先来向你拜寿,祝万寿无疆,心想事成!”
“这两句话呢,以后者更重要,活着而不能称心满意,
就不是享受了。”
“在你,应无此顾虑。”
“能否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要靠着你们的孝心了。”
“我是为了送给你特别的生日礼物而来的。”
“事情办得还畅顺吧?”
“相当顺利。番禺的工厂已经在玩具模式的复制工序上下令加多了总共三百万件的货量,我认为毋须真的把玩具制作出来,已经有足够偷取玩具版权的罪证。等到货品制作完毕才予揭发,我们善后的功夫还多,这批额外偷制的玩具肯定是不能卖出去而要被毁灭的,这也未免是过分浪费了。”
香任哲平点头称善,问:
“美国方面如何反应?”
“早业去了信给雅顿公司的总裁,告发说我们发现信联之内有这种大量偷制玩具、逃避版权、危害市场的不法行动,并声明我们已着手要香氏派驻信联的董事香早源立即处理,只要取得雅顿授权香早源追究责任,循法律途径去把盗制玩具者绳之于法就好。且已说明我们怀疑是香早晖的所为,你也声明果真有其事的话,一定大义灭亲。”
香任哲平问:
“早业的那封信,副本有交给我和早源,这事我都清楚了,只是你们为什么不坦言已有了香早晖的盗版实证,令他法网难逃?”
“不用着急。把雅顿的全权委任追究的文件拿到手,那就可以先斩后奏,反而防止香早晖向雅顿活动求谅的可能。”
香任哲平想,眼前这方佩瑜端的不简单,太深谋远虑了。
“雅顿的授权书收到了没有?”
方佩瑜从口袋内取出了文件,推向香任哲平跟前,道:
“这文件袋内有齐雅顿给香氏企业的委托书,授权我们代表他们在玩具版权的权益上予以追究。我计算以盗制三百万件他们的玩具为数据的话,需要赔价罚款一亿美元,且可以刑事案提出起诉。此外,还有香早晖签名给番禺制造厂厂长石炯,嘱他照原来订单加制百分之四十货量的字据,以及石炯对已动用玩具模式做模的工作报告,换言之,已是证据确凿,无所遁形的事了。”
这真是一件无以复加的生日礼物。
香任哲平握着文件袋的乏,因极度兴奋而微微抖动起来。
方佩瑜再补充说;
“要如何跟香早晖讲数,这个职责应由谁去办,得听你的嘱咐。”
香任哲平很清晰地朗声说:
“在这事上,你们都已各司各职,奔走策划多时,到了这最后的一个阶段,应该由我亲自处理了。”
田径上的长途接力赛,一棒交一樟,其实每一棒都有功劳,到积聚了成绩,把那最后一棒交给最后一位健儿手上,由他去勇夺锦标时,总是最抢风头的。
这份荣誉当然应由香任哲平去领受了。
无人会与她争。
香任哲平也真太迫不及待地要实现她的这份期盼经年的喜悦了。
对她,这活脱脱像沉冤得以昭雪。
她再不能等到这个周末过完才把香早晖整治。
而且她要在自己的寿筵上,看到长子一如惊弓之鸟,以待罪之身与心为她的大日子添一份喜庆与欢乐。
于是,她把四个儿子都叫到主席室里来。
当各人坐定之后,香任哲平站起来,陈述她准备了多年的演辞。
“我今年六十有一了,虽还有一段日子要活下去,毕竟都已是垂暮之年,晚景再华美,都不能与你们这种骄阳正盛的年纪相比。世界无疑是你们的。我将随这世纪末凋零,下一个世纪的光彩与荣耀与我无缘了,我要管的人,要理的事,需偿还的恩怨,都必须在世纪末作个子断,来个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