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也并不见得对他们这些有名位而无实权的世家子额外客气与厚待。现代的落难王孙,受的白眼一样多。
绝对不能让孙凝独自捡这种便宜。
香早晖心里先有个底,知所取舍,他才迈开第一步,以软硬兼施的手法向蒋玮进迫,他很激动的说:
“我回去就给香早儒理论去,或是去跟母亲报告。蒋玮,你得给我当个见证人。”
蒋玮有点犹疑,支吾以对。
“怎么样?你不愿意帮我?”香早晖紧紧追问。
“不是,晖少待我是礼贤下士,有什么叫做不肯帮的,帮你可能是帮自己。但我不认为你把事件翻出来,弄得街知巷闻,会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
“要抓孙凝营运私帮生意的证据,只凭一人的口供,不一定能治之以罪,此其一。即使把她的行为揭发丁,她拍拍屁股离开信联,根本不会有什么手尾,反而是我们的后遗症就多起来了,此其二。”
“例如?”
“例如已经收子个体户的订金,到时他们都拥到工厂或信联的国内办事处来要货,我们是给还是不给呢?”
“那就是黑狗得食,白狗当灾。”
“正是这个情况。与其如此,倒不如一齐当条黑狗,还实惠得多了。”
香早晖其实要的就是这句话,当然他做梦也不曾想到,他与蒋玮过招,其实是正中下怀。香早晖装傻扮懵问:
“黑狗怎么当法?”
“依样画葫芦就成。她孙凝可以下令石炯给她安排每种玩具款式加多一定货额,走后门卖出去,我们一样可以这样做。”蒋玮说,“晖少,就算犯法,也有人作伴,何必放过这个轻而易举的发财机会。”
“厂长会答应?”
“有甜头可尝,他为什么一定只听孙凝的,”
“那就变成我们跟孙凝或甚至香早儒抢生意了?”
“你不是听到石炯说,实际上市场需求甚大,况且我们不妨再把售价调低一些,不愁没有出路。” ,
“给孙凝知道了怎么办?”
“她会告发你不成?往哪儿去告呢?”
对,香早晖想,既是彼此彼此,难道同归于尽?对于孙凝其实不用赶尽杀绝,取而代之,但求各捡各的,心照不宣便好。于是问:
“蒋玮,你肯帮我?”
“帮你总好过帮孙凝,她并不阔绰,而且有女人做顶头上司,真不是味道。”
香早晖仍有些微顾忌,道:
“这样子盗版,美国的玩具版权法不知会不会究治?”
“香江之内,几条女人街卖的名牌衣物与手袋,多得不可胜数,有谁被起诉了?”蒋玮说:“这种情况到处都普遍,我们尤其安全。无他,美国雅顿的确与信联签订合约,把制作版权售予信联,我们是名正言顺地制造货晶,只不过在合约上写明制作一百万只洋娃娃,我们多制作二十万只而已,谁能轻易查得出来?”
真是财迷心窍,香早晖认定了自己是冷手执个热煎堆。
说:
“好,我们同捞同煲,荣辱与共。”
“晖少你要多多栽培。”
“栽培你可以,但你总得好好地表示谢意。”
“这个当然,答应过为你效劳的公私二事,都会令你满意。”
无疑,蒋玮的确非常尽心尽力地履行他的承诺。
这令香早晖番禺之行,开常的喜出望外。在回香港的路上,他对蒋玮说:
“老弟,你真的顶会服侍老细。”
“晖少,你满意就好。”
“相当满意。你介绍给我的那杨秀珠真是好,你为她安排了以后的住处没有?”
“不用费这么大的劲,晖少,反正不是长久的事,逢场作戏,你上番禺来,她到宾馆侍候你便是,用得着动辄置
—头家?说不定,下回又有新货。”
蒋玮的话实实在在的说到香早晖心上去了。
此行,名副其实的财色兼收,太棒了。
香早晖心想,这年头,女人以各种形式放条身子在江湖上拼搏,到头来也不过是男人麾下的将领与玩物而已。简单到这番禺的年轻姑娘杨秀珠,才那么十八岁,就卖了身子,到较为复杂的叶柔美,甚至孙凝,还不是转几个弯.始终供男人使唤。
就算这最近不遗余力地斗个你死我活的方佩瑜与岑春茹,之所以不放过香早业完全是同一道理。就算自己的妻,亦如是。
女人活在世界上,需要男人,自古皆然。
现代女人活在世界上,除了需要男人,还需要钱。
故此,有钱的男人,始终是无敌的。
香早晖的这番估计,当然是一厢情愿,并不准确。先不说孙凝是不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就是叫叶柔美,也未免太遭周围的人看扁了。
这包括了跟她走在一起很久的香早源在内。
此夜,香早源老早唤秘书告诉叶柔美,他会回家来吃晚饭。
于是,叶柔美欢天喜地,人仰马翻地准备晚餐,不消说要亲自下厨,那菜还真是拿手货式,吃得香早源不是不开怀的。
饭后,坐在客厅内,叶柔美一边为香早源切水果,边问:
“今儿个晚上的菜还可以吧?”
“对,我忘了赞美。”香早源这样说,非常没有诚意,且漫不经心。
叶柔美心亡一阵难堪,没有表示什么。
“告诉我一件事,柔美。”
“什么事?” 。
“你们这等在江湖上厮混的女人,是不是都一定学晓烹调几味,作为你们取悦男性的武器?”
叶柔美目定口呆,不能即时作答。
不是问题本身令她吃惊,而是香早源望住她的眼神,以及他透过这番言语举止所营造的气氛,令叶柔美意识到事不寻常,大难即将临头。
叶柔美凝望眼前这个男人。
她忽然想,是不是命?是不是自己过分的天真、过分的执着于要跳出命运的圈套?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有一日从良,做个称职的家庭主妇。
那算命的九姑说过,她没有这番造化。
香早源再问:
“怎么,我的问题甚为简单,你也答不出来?是有诸内而愧于外吗?”
叶柔美吁了长长的一口气,说:
“早源,你是有话要跟我交代,是吗?”
香早源一怔,才笑笑道:
“柔美,你并不算聪明,是不是经验令你晓得看出端倪来?”
叶柔美一想,便道:
“经验也是常新的。在过往,向我提出要分手的男人,并不嚣张,他们还真有半分歉疚,好言好语的。”
香早源微微错愕,且涨红了脸。
“放心,早源,我并不是故意的在这最后时刻催谷智慧,表现聪敏,以祈你回心转意。我老早已经有心理准备。”叶柔美想,这样子活脱脱像个本身患癌的人,感受到各种病症,知道不对劲,但一天检查报告没有出来,宣布的确是绝症,一天还得像个没事人般过。
香早源煞白了脸,他没有想过叶柔美会是这番态度。他以为她会大哭大闹,要求赔偿,故而他首先拉下了脸.摆出一副不可商量、恩尽义绝的脸孔,以防万一。
至此,反而令香早源很觉厂不了台,且有点面目无光。
只说:
“柔美.我们到底相交一场,有什么你需要而我又做得到的,你不妨提出来。”
叶柔美点头;道:
“你的能力范围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总之,你愿意给我的,我都会要,就这么一句话了。”
如今的世界再没有人会把真金白银的赔款扔向对方了。表示清高的方法已因时而异。
叶柔美的这番话已经是相当有身分有分量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