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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页

 

  “惜梅,你决定跟拉致鸿回香港重拾旧欢?”

  “富怡,你的语气毫无喜悦,我以为你甚至会怂恿我即日回去!”

  “是的,回去不一定等于在老巢双宿双栖。我的意思是期望你站起来,独个儿奋斗生活。”

  “对罗致鸿的成见,似乎你比我尤甚。”

  这句批评,郭嘉怡原想否认,她还未开腔说话,宋惜梅竟多加一句:“当然,我明白你的心熊。”

  这一句话就未免太太太太富郭嘉怡的心了。

  她惊痛得猛地抬起头来,望住眼前挚友,觉得她就在这一分钟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宋惜梅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以为郭嘉怡是因为沈沛昌垃后决定走回妻子的身边去,因而嫌恶所有回头是岸的男人,对罗致鸿此来此举有了抗拒性,这未免是把郭嘉怡的胸襟量度测量错了。

  宋惜梅情不自禁地有此一说,其实有她的因由在。只为她思量昼夜,仍然未敢百份之一百肯定应否重新接纳丈夫,宋惜梅有她极度的忧虑与惶惑。

  在情,她一千一万一亿个愿意遗忘过去,覆水重收。

  在理,她犹豫,不肯定那会背叛自己的人,是否值得长相厮守,再以仅余的自尊作最后赌注。

  她希望一见到可信赖、可依持的郭嘉怡,对方会欣然雀跃,支持她的想法与意愿,付予她欠缺的信心与勇气,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然,没有。郭嘉怡非但没有支持,她的态度反转来增加自己的疑惑。一阵牢不可破的失望,把宋惜梅压迫得透不过气来,有那么一点点的老羞成怒,于是她不择手段,不经思考地揭起对方的疮疤。

  人性,往往恐怖得离奇。

  有任何时刻的苦困难耐,都希望结伴有人,这不令人战栗,还能有其他感受吗?

  郭嘉怡不打算解释,因为她此刻才清楚了解到一个事实,宋惜梅太爱罗致鸿而又偏偏知道他其实不值得她爱,内心情理之冲突与斗争,正在于此。

  这个事实的悲哀,令郭嘉怡哑口无言。

  宋惜梅以为郭嘉怡的沉默,意味着她很大的不满。她要想办法令郭嘉怡都有所得益,去平衡对方情绪。

  于是宋借梅非常刻意地说:“沈沛昌嘱我把他的地址电话给你,请你有便跟他联络。”

  宋惜梅把沈沛目的名片放下,再补充:“他家的附近有问雅各餐厅,名满本城,很愿意作东,以谋一叙。有那个时间你可抽闲,干脆到雅谷餐厅去摇个电话,沈沛昌说会出来。”

  这也等于说,摸上门去就不大方便了。

  宋惜梅认为,自己有了着落,若能令郭嘉怡都有翻身机会,一切就好办。也证明不是凡有丈夫可作归宿的女人,都不会站到那起情妇一边去。

  无可否认,宋惜梅与郭嘉怡之间的心灵误会显然是更深了。

  宋惜梅离去之后,郭嘉怡把弄着沈沛昌的名片,沉思了好一会。

  她苦笑。

  当前最切身的问题是,自己是不是真正把与沈沛昌的恋情看得通透了。

  宋借梅之所以把名片交给她,作了好些个穿针引线的建议,很明显地,在认定郭嘉怡对沈沛昌犹有余情,这跟郭嘉怡为罗致鸿传递相约的口讯是没有两样的。

  郭嘉怡对沈沛昌已心死的事实受到挑战。

  她会不会像宋惜梅一样,见了罗致鸿,聆听了他的忏悔之后,就心动人移,情与欲都死灰复燃?

  这些日子来,她在香港克撑的场面都是假象。

  一切无变,宋惜梅爱罗致鸿、郭嘉怡爱沈沛昌。

  果如是,就应该宋惜梅回港,郭嘉怡留加。

  这个想法,这个推论,令郭嘉怡遍体生寒,不知所措。

  要寻求真相,办法只有一个。

  绝对不能凭空想像,只有面对那个人,去测试自己的感受。

  面对对方,心上仍连连牵动,抑或彷如陌路,无动于衷,那切实而不可伪装的感!,才是大公无私的判官。

  一直有勇气排除万难,披荆斩棘的郭嘉怡,又何必惊惶与吝啬这一仗?

  郭嘉怡决心在自己改变主意之前,拿起了重话,接到沈沛昌的家里去。

  不知道沈沛昌是不是在那午餐宴会之后,一直的守在重话旁边?电话铃声只响了一下,他就接听了。

  人对于财富素来紧张,自尊无疑也是财富之一,沈沛昌果真有此反应,也是合情合理的一回事。

  列治文雅谷发肤完全是西班牙式的装修与布置。午饭时,客满。只为沈沛昌是熟客,老早订落了一某。

  郭嘉怡比他先到。沈沛昌是的确迟了五分钟的样子,他匆匆赶来,还未坐定,立即解梓:“对不起,我把儿子接回家去,再出来,所以退了。”

  “没关系。孩子们好吗?”

  “长得很高了。比离开香港时要高,你是见过他们姊弟俩的,是不是?”

  郭嘉怡点点头。

  “现今再见,一定认不出来了。足足长高了一个头的样子。儿子尤其变了形,是水土太服之故,很胖很胖,胖得医生要他减肥。还未到十岁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要减肥,你说,成什么话了?”

  “这儿的医药照顾得好。”郭嘉怡只能这样答。

  “倒真是无懈可击。当移民再多牺牲,一念到这等社会福利,就容易接纳了。

  在香港,纳的税,全放到自己不能直接受用的社会福利上头,日子有功,令人气馁。于此,就算你退休后仍开自己的名车,最低限度,你知道自己有权利享用特价交通工具。”

  郭嘉怡没有答,在香港,年龄一到六十,也有资格申请福利虚的生果金,只是香港人不屑、不需要、不在乎。

  沈沛昌忽然笑了起来,从前,每当他笑,郭嘉怡都看得出神。

  她认为他的笑容,宛似冬日阳光。少见,然,一出现,就令人喜悦与温馨。

  沈沛昌会经对郭嘉怡说:“商务上的那种气氛,叫我无法笑出来,只除了见着你。”

  如今,沈沛昌又笑了,为什么呢?为郭嘉怡吗?不!他解释说:“怎么好一段日子见不到面,才相逢,尽在家常日常的事上聊了半天。”

  因为以此去遮掩重逢的尴尬。郭嘉怡挑选这个理由,以求心安。

  另一个可能是,家常话题,已成今日沈沛昌的看家本领。

  郭嘉怡不愿意瞧这方面想下去,她在香港时,等闲不愿意参加些已婚旧同学的聚会,纯粹为了自己的脾气不好,要她听老半天如何带孩子、雇女佣的问题,她觉得辛苦,屡屡有种要站起来离场的冲动。

  根本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肯定那些女同学都不会对研究港英政府对新机场的用心有兴趣?

  话题无分贵与贱,但心灵的契合与臭味的相投,勉强不得。

  吃了半顿饭,沈沛昌说的话比郭嘉怡多很多。

  这又是有异于前的。从前,沈沛昌老是沉默寡言。

  郭嘉怡会有一夜,躲在情人怀抱中问:“沛昌,怎么你总不爱讲话?”

  她答:“有自信的人,敏于事而讷于言。”

  所言并非无理。唏哩哗哩说着话的人,是为要周遭的听众,确定他的存在,甚至存在的价值。

  话多,只为心虚。

  郭嘉怕在商扬多年,她发觉往往是理亏者,才会禁不住滔滔不绝。在下位的人说话也比在上位的人多,无他,后者对语言与行动,都精挑细择,让恐有失。前者呢,不说白不说,一有还会表现自己,不容错过。

  沈沛昌或许认为自己变得健谈,是最能搅起气氛的。他意图在自然的环境下,重新捡起往昔的情怀,去试探对方的口气与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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