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这个字不足以形容一丝一毫她的感受,她将全部奉送给他,只换来永无止尽的伤害;她已经失去心了,对于一个无心的人来说,无论爱恨都是奢侈。
为什么?她不过祈求寒剑情离开她的生命而已,为什么得遭受这许多痛苦?
“如果我让你伤心,我道歉好吗?”
虔诚低下的口气,并非寒剑情所有,所以,又是幻影。
“我向你道歉,为我以前的所作所为道歉,但我不后悔使强得到你……”
再度扑滚坠下泪水。
是梦呵!原来她自以为的跟前一切都是梦,寒剑情没有可能说出如此动听的话语。
梦境与现实交错,千里渐渐已能分辨真假;会说甜言蜜语的寒封情就是梦中幻影,真实的他冷漠、难以靠近,其实很好区分,只是她一直欺骗自己。
“……千里?”他发觉她的心不在焉。
“你是假的。”她悲哀地揭穿了自己的梦境。“你是假的寒剑情,休想再折腾我了,我知道他不会来的,他正沉迷于温柔乡中,怎么可能还记得我?都三年了,要出现老早就出现,不要再欺骗我。纵使你是真的,都无法唤回我的灵魂,更何况,你不过是由我的思念衍生出来的假象……”
寒剑情震惊。“我一直让你这么难受吗?”
“不是你……”黯淡的瞳眸渐行渐远,荡到远方,想捕捉住一抹永远也见不到的影像。“是寒剑情……惟有他是我消沉的原因……”
“千里!看清楚!我是真的。”她眼中的哀戚令人心慌。
惨淡的唇逸出笑意。“是真或假,再没有人能分辨得比我清楚。我好累,你是幻影也罢,借我靠一下吧,我好久……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人在屈死之前,都会出现幻影,倘若眼前的寒剑情是来迎接她的死亡……也心满意足了……
“我想睡……”意识浑饨,沉重压迫着眼皮,再不寻求解脱,她不是崩溃就是自尽,这样也好,寒剑情的幻影总算有个用处,能够陪她安安稳稳地睡一场。
能不能再醒来,留给明天去猜测。
耳边传来听不清楚的嗫语,千里只听得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砰砰……砰砰……一下一下将她带入梦境中……
“别睡!千里!不许你再次死在我面前!”头一次,寒剑情心中泛出无法掌握一切的无力感。
她闭上眼,身体渐渐冰冷,脸色和唇色也渐渐转白,分明打算长睡不起。
“别吵我……让我睡……你只不过是个影子……,”千里口中喃喃不清的吃语着,依附在他怀里,寻求安稳恬适的归去之路。
“千里!”他咆哮,怒不可遏地捉过她瘦弱的肩头,以狂暴的怒吼唤回她:“醒醒!不准睡!我什么都还没解释,你怎么能够就这样睡去!千里!
无奈磅礴的怒气温热不了她冷却的心灵及手脚,千里仍旧沉溺于梦中。
“千里!醒来!”不知为何,他有某种预感,这回失丢她,就再也救不回了!“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你死后想去哪?别忘了你的灵魂只有我才能拥有,你想将它献给谁?醒来!我不许你带着属于我的东西下黄泉!给我醒过来!”他的声音压抑着悲痛,以至于变得嘶哑。
再心痛的呼唤都徒劳无功,沉睡的人儿再也听不到他的叫喊。
从前她想听的时候,他什么也不肯,现在他想说了,她却永远……永远也听不到。
寒冷僵滞的身体软绵绵地从寒剑情手臂中滑落,倒在地上。
他从不曾将她的面容看得如此清楚。那笑容,是在唇边的美丽弧形,心满意足得令人嫉妒。
她当真要就此离他而去?!他不许!
“千……里I”不死心的手又拍拍她的面颊,发觉到还是同样无反应,寒剑情强行忍耐的怒火终于爆发。“不准!我不让你一个人离开!”
他抱起她,飞快的步伐在竹林里狂奔,轻快一跃,跳过许多草丛石堆,迅捷的身手奇快无比。
眼角的余光瞥见林子深处的潭水,脚下立即改变方向,飞奔往潭水的方向。
寒剑情小心翼翼的将千里放在潭边,不让她的身体被地上尖锐的石子扎痛。
他的动作奇异诡谒,突然用力拍打水面,震荡出一波波的水花;随着速度加快,水花喷起的高度也愈高……
砰!的一声,宛如狂涛巨浪的水倾盆而下,全数淋在千里身上。
一次、两次,他重复着这个动作,将内力传送到水里,激荡出强烈的水波。千里也一次又一次的遭受着撞击,了无生机的身体开始发生反应——
她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微弱得几乎注意不到,但他发现了。寒剑情停止拍打水面,迅捷来到她身边,蹲下身子,不管她身上的衣物有多湿冷,紧得不能再紧地搂住她,黯哑低哺:“不许死……千里……告诉我你不会死……”
一个精蜒点水的吻落于她冰凉、无生气的唇,温柔得不似寒剑情。
温暖的热渴再也不能唤醒她的感觉,千里遗落了心,恨意该由何处衍生?
如丝的虚弱呻吟从她口中传出,紧闭的双眸微微染上泪水。“你为何还要来……你背叛了我的感情……将我所拥有的一切夺走,然后抛弃……这样做很有趣吗……玩弄我真是一件那么有趣的事吗?”
“见过一个人,她会告诉你一切。”
“……随你吧……”她快死了吧?身体是如此冰冷,动弹不得,方才明明沉睡在梦里,却又被浑身上下的刺痛与冷意惊醒。没有力气再去争辩什么,事实已定,她这辈子注定了得失去最爱。
寒剑情有力的怀抱突然离开,踩着重重的脚步不知走向哪。
许久,许久,地上的落叶被践踏得沙沙作响,千里才知道他又回来了。
“千里,睁开眼。”他扶着她起身。
纤细欲碎的水眸对上前方穿着红衣的女子——
紫色的眸!
“为什么……”她失声痛哭,哭泣声沙哑干涩。“为什么要带她来见我?还不够吗……我失去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要带她来?既然如此,当初何必救我……何必将我强行带离梦里……干脆让我回归到我该去的地方不是更好?为什……为……””想遗落的心痛,重新回到起点,更加痛楚。
“如果你想离开,未尝不可?不过希望你到时别在九泉之下后悔放弃了自己最爱的人。”空灵的嗓音,像一阵音波,无形的落漾在山林间。红衣女子勾起邪冷的笑容,轻轻又道:“什么爱呀情的,与我无关,是剑情将我带大的,你教我怎能轻易舍弃父女之情?”
什……么?千里眨眨眼,酸涩的痛感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们曾见过面,千里姑娘。”雪残夜诡橘的眼神别有用心。“多年前,你还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时,我们曾见过一面。”
印象慢成形,蜕变成一句熟得不能再熟的台词。
残夜,你先回去。
那么…她是…原来名扬天下的第一花魁雪残夜,就是当年她在寒家后院见到的那个女孩。红紫色的眼珠子太特别了,为什么她没有立刻想起呢?
“剩下的,就留给他说了。”衣袖一挥,火红色身影消失于竹林里。
“你……”千里还在寒剑情怀里,抬起眼,无声询问他。能吗?她真的能相信地吗?会不会又是另一场骗局。
“如残夜所说。”轻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寒剑情眼底的光芒闪动得既狡猾又深情。“十七年前,我无意中捡到她,虽然当时的我年纪小得不足够照顾一个娃娃,但我将她交给附近人家抚养,并按时送食物钱财过去,待她大些,就将她偷偷藏在山里的老屋里,有空时指导她武功。残夜之于我并非情人,并非兄妹,而是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