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的午后,连空气都显得闲适,清风也识相地不去打扰两人亲呢的时光;湖波荡漾,光彩纷呈,倒映着他们交缠的身影,闪动出耀眼的粼粼水光。
娇吟声断断续继地从草丛中传出,与大自然交织成令人脸红心跳的曲调。
寒剑情从不曾如此温柔坚定地宣示着他的所有,尽管热情,动作却特别轻柔,似乎怕伤了她粉嫩的娇躯。这般轻怜蜜爱的抚触反倒教千里不知从何抵抗,只得在他身下红着脸,任他予取予求,沉溺于少有的柔情攻势中。
娇躯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意志力,柔软地贴着他,依附着他所带来的酥麻感。
正处于最情迷意乱时,探寻的大手与索求的热唇突然停止,火烫的视线静静地将她的娇态尽收眼底,让冷空气有机会钻进两具缠绵的身子间,惊醒了千里昏乱的绪念。
“你……”她羞又怒,根本提不起勇气看向寒剑情的脸。
好丢脸!他们竟然真的躺在草堆中·,…·要命!像是会烫人似的,千里赶紧缩回贴在他胸膛上的小手,颤抖着揪住自己散乱的衣襟,不知道到哪找个地洞钻进去,好掩饰自己过度沉迷的窘态。这下完了!寒剑情肯定会拿这件事来取笑她。
“千里…·”
看吧,她就知道,坏胚子一个!才不可能轻易放过捉弄她的机会。
忿忿抬起头,目光犹带着火气,正打算认命地接受他的嘲笑话语——
情欲渲染得更深、更黑的瞳眸吸引了千里全数的注意,他的眼神是如此认真、如此炙热,全然没有一丝促狭的意味,蕴藏着她不解的高热炽焰,熊熊熨缀着她的脸,烫出由双颊蔓延至胸前的红潮。
“别……用这种眼光……看人……”情愿他霸道,情愿他蛮横无理,也不愿他柔情地俘掳她的心;她惊慌失措地想回避他烫人的目光,却是怎么也逃不出那两泓幽幽的深潭。。
“千里,永远不要离开我。”他突然低哑的说,语音里压抑着不确定的陌生情感。
她肯定听错了,寒剑情向来是自信又自负的,这脆弱得足以打动每个痴心女子的神情不该出现在他脸上。印象里,他永远是狡狯奸诈,将其他人玩弄于手掌间,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谁敢违背他的命令?他怎么可能流露出这种令她心疼的软弱?
太卑鄙了!他以霸道蛮横的态度进驻她心底还不够,甚至想以脆弱的姿态哄骗去她的整颗心。忧郁的俊逸容颜比自信满满时更来得迷人,每个眼神、每回眉角的牵动都流泄出愁闷的美态,足以溶化世间最坚硬的心扉。
酥软的感觉吞噬了全身,麻乱得教人手足无措,眼眶一酸,千里索性以别开头的姿态抵挡他的忧容。
“答应我!千里,永远不要离开我!”没得到她的保证,他像是不能安心似地低吼。
“我…”别问她,她真的没办法了……
“千里!”
“我……你怎能逼我说出口?”一旦坦白,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答应我,永远都别离开我,连试探也不要,千里。”寒剑情神色痛苦地说,其中包含着太多童年记忆的伤痛,疮疤深得谁也看不见,任谁也治不好。
他望着她,黑眸里悬着若有所求的情意。
“嗯。”究竟是抵挡不住他的柔情,就连仅剩的芳心也送了出去。“好,我答应你,永远不会离开你。”怯怯的手抚上寒剑情挺立的五官,头一次在他面前大胆承认自己的情感,千里柔软的小手反遭他的压制,紧紧地包裹在粗糙的修长五指里。
莫名的心软驱动着她的誓言,即使明白这份誓言多年以后,极有可能被舍弃,由别的女人代替,反倒成为他取笑的目标,她仍无法在此时此刻眼睁睁地看着他软弱,或许这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明明看透了没有未来,还是傻傻地投身其中。
飞蛾扑火,是否也怀着同样的心境?
“告诉我,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她是最明了他的人,无法将他的失控看作理所当然。
寒剑情靠进她软腻的怀抱里,闷闷的语音听来有些沉痛,“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恨你。”
被柔情蜜意洗涤得理智全失的身子骤然颤了颤,怔忡的神色布满脸庞。随着他因过度伤悲的发冷躯体抖颤着,千里顿时醒悟,切切实实地将寒剑情的蚀心痛骨感受个彻底。
老夫!她为何从不曾发现他的伤痛?任他独自舔机伤口二十余年!
寒剑情五岁那年就有了后娘,也就是她姐苏雨湘,而后是斐水灵过门,寒天养的专宠妾室;一个正岁的孩子,失去了爹亲的宠爱,还得坚强面对众人,强言欢笑,教他怎么能忍受得了?
苏雨湘和家中长工所遗留的野种——千里的出生为寒剑情的命运带来最高峰的噩耗。
小妾私通长工,这见不得人的丑闻大大地震撼了当时不可一世的寒天雾,他在一夜间病倒,从此缠绵病榻,后来舒敛眉为了救失足落潮的千里,而溺毙于水中,那时他才十一岁呀!年幼不经事,却在苏雨湘与寒千里出现后相继失去生命中的两位至亲,难怪……难怪他恨她……
千里低柔眼睫,深深地将呼之欲出的泪水全数隔绝回眼皮里。
“不要同情我……”和她同样想起往事,寒剑情幽渺的低吟里添了丝沧桑。
“对不起…”千里没有办法再开口,什么都没有用了,怎么也挽不回他童年该有的欢乐时光。都是她!凡是和她沾上关系的都没有好结果,不该出世的肮脏生命为何要来到这个世界?
瞧瞧他,天生气质就带着险谲,比别人多了份深谋远虑,老成的心机不似年轻人该有的宽阔心胸。原来冷鸷的外表底下全是伤痕,不堪地折磨着他的心神,揪痛着往事伤心的回忆。都是她的错!害他变得如此不快乐,深埋的痛苦何时才能真正释然?
好久没想起以前的事了,如今深思,才发现当初的确伤了很多人,痛苦的并不是只有她们母女俩呵。
那时的寒玉笙已经大得足以接受这些,但寒剑情呢?周遭的人中曾替他想过?他的恨意,来自于年幼时得不到的亲情,莫怪乎同样的家庭会孕育出个性截然不同的兄弟。
她好难过,瘦弱的肩头负担不起他多年来的忧愁,无法替他分担些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所能做的,也只有陪着他沉默,陪着他共同度过偶然想起时的伤痛。
“我真的好恨你。”
“我知道。”冷酷如他也有悲伤的一天,深埋在她颈项间的俊脸中否别再扭曲着痛楚?他若要沉痛,她愿意永远陪着他沉痛;他若要恨,她也愿意永远承受着他的恨。“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会一辈子陪在你身旁,守候着你,等你回来……”纷扰的思绪隐隐浮出一抹印象,熟悉的语句自然而然地从她口中吐出,“今生今世,千里相随,魂梦与共……”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天幕染上一层炫人的金黄色,大刺刺地展示它耀眼的光彩;火红色球体从山的一头逐渐下沉,波光流转,辉映出好几道色彩缤纷的晚霞。
马车在雨霖花苑门口停下,穿着雪白衣裳的天仙似人儿袅哪地下了车,美目柔情回望,不舍地凝照车中突然变得温柔深情的情人。
就像所有沉浸于爱恋中的女子,她的神态风来也添了许多柔媚,甜腻得人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