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起片段的记忆,脑中闪过这念头之后,激活了一连串无法抑止的思绪。
他欺骗我……
还来不及读出麻木心灵的下个感儿,脑中就闪过一幕幕他和她亲昵的画面。他强壮的臂膀、宽厚的胸怀、感人的体贴、不屈的霸道顽冥、刚硬的性格,他的温言软语、柔情善意,包容专制……
他的不凡、倾心、爱怜、疼惜、无微不至……
他的承诺、誓言、决定……
假的!全是假的!全都是在骗我!
“假的!假的!”绿音蓦然狂吼出声,用尽所有力气吶喊:“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她神智尽失,意识被冷酷的事实攻占,她像疯子一样崩溃在无边的打击刺激中,失声痛哭,拋下了不明所以的茸茸拔腿狂奔,像发了疯一样没命奔跑,黑暗的视线完全无法告知她前方路途的凶险阻碍。
她跑着、撞着、踩着,创痕累累血流不止,却仍未稍减她内心椎心刺骨的痛楚。
“绿音!绿音!你怎么了?”
她狂跑急喘的身子猛然被抓住:“绿音,你怎么……”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们都在骗我,骗我……”她披头散发,神情狂乱。
“绿音,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奕霆啊!醒醒吶!绿音!”
绿音只是狂笑,笑着、哭着、挣扎着:“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骗人的啊!”
她用尽全力甩开奕霆试图抓住她的手,往前方无路的斜坡跑去,一个失去重心,身躯在奕霆约叫喊中坠入了地狱中,坠入了吞噬宇宙的黑暗……
※ ※ ※
“绿音,快来看冷大哥带了什么给你……”
当冷寞走入幽舞宫中,发现了向来都有热闹动物叫喊的寝宫死寂一片。他有些不祥的预兆,心头蒙上了些阴影,隐隐察觉不安。
怎么了?我怎么会这么紧张?上次出现这种感觉,正是绿音头疼病犯得最激烈难熬的时候,难道绿音出事了?
他的心猛地一跳,挑起了他满心惊惶:“不会的,绿音一定是在外面逛着,有茸茸陪着不会有事的。”他如此安抚自已,却无法操纵自己快速向外移动的脚步。
该死!要不是动了轮回簿,我的力量不会失去这么多;如果力量没失去,我现在应该找到绿音了。
他焦虑地咒骂,步出巍峨壮丽的宫殿,极目望去,一片辽阔的原野令他顿然停下步伐。
他闭起眼用感应搜寻四周,却“哇”地一口吐出鲜血,他抚着刺痛的胸口:“禁制的力量竟将我伤得如此深……”
眼前辽阔的景致似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他开始诅咒这片当初由自己亲自幻设的原野。
绿音在的地方一定有许多动物伴着,不妨由此找起。
他乱中有序、临危不乱地精确判断出方向找去,沿途飞鸟走兽盘踞。他疾步而行,忽然犀利地注意到一块石头上的血迹,他心头一震,双眼搜寻得更为急切。
“呜……汪汪!”
倏地传来一阵狗吠望,理中尽是孤绝哀凄,冷寞大惊:“那不是茸茸的叫声吗?”
当下再也无暇顾及所负重伤,妄动力量瞬间转移到茸茸身边,尚未探视茸茸发出哀鸣的原因,就看见一滩怵目惊心的血迹和一只沾了血的耳环。
他愣在当场,茸茸抬起大眼悲伤地注视着冷寞。他伸出手,微抖着,抬起了耳环,这只他送她的耳环。
脑际浮现了她收到这副耳环时,脸上难掩的喜悦和羞怯……
他环视周围,刀般锋利的眼睛尽成赤红:“绿音!”
“绿音绿音绿音……”
四周传回了他掏心狂喊,在风中凝聚不散地传向更远的未知。
※ ※ ※
“芝苹,怎样?”慈宁焦急地问着一脸沉色的芝苹。
芝苹瞥了眼她费尽心力救回来的生命,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躯壳竟然是她的挚友绿音,她那纯洁恬淡的朋友……
“脑瘤。”简洁二字恍若炸弹,威力非凡地在慈宁和奕霆心头爆开。
“芝苹,你别开玩笑了,绿音好好的,健康得很,怎么会有脑瘤?”奕霆表明着相信的脸硬说着违心之言。神情是强装出的不在乎。
芝苹一反常态并未回嘴,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们:“我的力量走到绿音的脑部,忽然无法再前进,只有脑瘤会阻挡气的运转,我查过脑瘤所在的位置,在大脑视觉区。”
好长的一阵静默。
“你是说……绿音瞎了?”
芝苹的默认让原本就沉寂的空气更重上三分。
“另外,我察觉绿音的腹内有另一种迥异的脉动,一种不属于绿音本身的生命体。”芝苹在稍平澎游心绪之后又说着:“绿音怀孕了。”
“怀孕?”奕霆低喃。
慈宁的表情复杂,而芝苹……
“怎么可能?”奕霆睁大的眼没有稍瞬:“脑瘤、重伤、失明、怀孕……我们才两个月没见绿音,怎么会发生了那么多事?”
芝苹无言,慈宁也没开口,只是坐在床沿,轻轻替绿音擦去满身的汗渍。
慈宁低低一叹:“到底绿音遭遇了什么打击?怎么会伤成这样?”她忽然转向奕霆:“奕霆,你没有告诉我们你见到绿音时是什么情况。”
慈宁心细如发地问,她并未忘却奕霆抱着昏迷的绿音,走出结界时脸上的表情;芝苹闻言也望向奕霆。
奕霆和自己的记忆挣扎,拒绝再次臣服在当时的惊骇下:“我见到绿音……像发疯一样地狂奔,不停地撞伤、跌倒、狂喊、大笑,浑身是伤,衣服沾满血……”说至此,他已无法再叙述下去,转身面对窗外的世界,撑在窗沿上的手,颤动着。
“天吶!绿音到底经历了什么?”芝苹无法想象向来文静内向的绿音,会做出那种举动。
慈宁仍然温柔地替绿音拭去残余的汗水和泪珠,只是她平和的眸有泪。
“幸好没事,幸好孩子保住了,幸好命保住了。”慈宁如同绿音般善良的心,仍惦念着绿音腹内的生命。
“慈宁,那个害绿音怀孕的家伙该死,你为什么还要替他的孩子担心?”芝苹忿忿不平地喊,空气中布满了她浮躁的力量。
“芝苹,这孩子的父亲就算有不是之处,但孩子是无辜的,生命的本身并没有错,你不能以一概全。再说孩子是冷寞的,难道就不是绿音的?”慈宁哀伤的声音替生命做辩解。
芝苹颓然垂下肩,丧气地说:“绿音怎么这么胡涂?”
“事情既然发生,目前最要紧的是寻求因应之道。对了,慈宁,为什么我出结界时,给界的力量会削弱那么多?是不是你……”
“我也觉得奇怪,我并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能让结界减弱那么多的力量,我看结界会突然减弱威力,大概是布置的人损伤元气所致。”
“难怪我们救人的行动会那么顺利。”
“哼!那个冷寞最好是死了,以免为祸人间。”芝苹不屑地哼着。
“芝苹!”慈宁轻喟。
“慈宁,别说我,绿音是我的朋友,那混帐冷寞把绿音伤成这样,我才不管他是什么冥界之王,要是让我碰上了,我如果对他客气,我江芝苹三个字倒过来写!”
屋内所有东西突然震动起来,嘎嘎作响,彷如有生命般。
“芝苹,控制你的情绪。”慈宁提醒着,屋内异常的震动立即随言消失。
“目前要紧的是找个地方安置绿音,这里太危险,冷寞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找到这来的。”奕霆较实际的发言点醒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