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车和车轮间激爆出火星与尖锐声响,如大地崩裂万涛击岸,同时撕扯所有人的视野听觉和狂热的灵魂。
紫电机车倾斜向地面,拚了命要在引力与极速之间拉出平衡点,甚至已单脚落地加强磨擦减低车身后劲与斜度,众人无不屏息以待他们这场技术、勇气的巅峰之争,究竟是谁技高一筹,就在一双双瞳孔因兴奋紧张而放大时……
“嘎——”
砰然一声巨响,失控犁田的车辆贴住地面滑出数公尺,车阵爆出欢欣与失望的讶喊,有鼓掌叫好的也有挥拳咒骂的,一时气氛沸沸扬扬起伏不定。
摔滑出去的骑士被车甩出,狠狠地爬了起来,立即有些人围上前检视他与沉红如血一样的机车。
及时抓住平衡的紫电车安然无恙伫于少女跟前,这场赛车考的不只是车速技巧,更是赛者、裁判的眼力身手,只要任何一方临阵生惧或技术生疏,都会在紧要关头打滑撞上对方造成无法料想的后果。
要在车子高速行驶中以最短时间、距离煞住,并不超过裁判位置、不伤裁判一根寒毛,这等驾车技术的纯熟度恐怕已和风合为一体了。
少女满意点头,高声喊道:“紫电扬风胜!”
“哟呵!万岁!”
少女一宣布胜负,马上掀起各个不一的反应,紫电车被蜂拥而上的同伴拥了个结实。“扬风,真有你的,我就知道押你准没错,哈!”
“太妹可真了解你,一祭出你老婆和还没出世的孩子你就有如神助及时超越野兽半个车身!”
少女巧笑倩兮地步近,清脆如雨落琴上的声音飘飘传开:“人家为了老婆孩子拚命,让你们赚了一笔,你们也该意思一下吧!”
“说得对!”她的话一落,马上有人兴致勃勃地附议,“扬风,静湖什么时候生吶!我们一伙人保证包个特大的红包来祝贺你。”
骑士拿下安全帽,露出的是张年轻充满朝气的脸孔,此时他的光彩焕发,尽是将为人父的得意与喜悦。“不用了,只要小孩出世你们一块来替我们庆祝就可以了。”
“那怎么成?不行不行,我们快车手第一把交椅紫电扬风的小孩要出世怎么可以寒酸?你放心,我们几个兄弟一定会给你办场风光热闹的迎新会。”
“什么迎新会?你会不会讲话?应该叫庆生会!”
“哎!还不都一样?”
几个男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该如何布置才热闹,易扬风摇摇头看向但笑不语的少女。“你随便一句话他们都奉若圣旨!”
“当然,吃我的住我的,他们哪敢作怪?”何侠安俏生嫣然,原来她早有意要众人替扬风一家三口办个Party,所以故意在大家面前提及。
“也只有你制得了这群怪物!”易扬风失笑,谁都知道笑面俏娃何侠安神通广大,她那栋公寓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全聚在一伙,每个人碰上都喊救命,只有她能从容自若地悠游其中号令“群怪”。
“你只要等着带老婆小孩赴宴就是了。”侠安淡淡作结,眉目间隐透着娃儿般的清纯,尤其爱笑的嘴角,似乎连睡时也含着春风微笑。
初见她的人绝不会相信,她这么一个清灵如仙的可人儿,会是玩车族共崇的地下女王。
“对了,太妹呢?”
“正忙着数钱。”侠安笑意更深了,全身蕴逸和缓轻风,“你想,除了赌和钱,还有什么引得起她注意?瞧,这不就来了?”
随话扬起的是先前激动粗鲁的女声,“哇塞!你们看,这次我们真是狠狠敲了野兽他们那群一笔呢!”
发短如男,削瘦高挑的太妹跳着兴奋的步子而来,张口就是挖苦式的赞美:“爱情和亲情的力量真是伟大,才一句话就激发咱们紫电快车深藏的潜能与爆发力!
早说过为了静湖,这小子连地狱都敢闯,经实验证明本人所言不虚!”
重重在手上的钞票印下一吻,她干脆地将钞票分成两份,一份塞进扬风手中:
“哪!你的尿布奶粉!”
扬风看也没有看一眼又将钞票放入太妹掌心,“交给侠安吧!我已经请她帮我安排静湖生产时一切琐碎,她会妥善运用的,我先过去看看野兽怎样了。”
太妹一撇嘴,乱无趣地抱怨:“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一只中看不中用的臭鼬?
技术不好就别丢人现眼,和那种眼珠长在屁股上的次等动物有什么交情好套的?浪费力气。”
侠安漾出一抹“别想转移话题”的眼神,朝她伸出她纤雅的臂,白玉般的指掌摊在太妹面前。
太妹一声呻吟,哀求似地瞪她,“多让我握一下有什么关系?”
“任翔——”侠安笑得甜蜜密的,娇腻地唤着太妹名字,顿然软下一身弱骨朝她偎去。
“别别!”任翔大叫跳开,神色惊惶警戒,既不甘愿又气恼低喊:“我交就是了嘛!没事不要黏上来。”
只有侠安清楚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妹任翔平生最惧同性恋,尤其是把她当一号的那种,自从误被零号灌过一次酒险些失身之后,她就严禁女人靠她太近。
而侠安,擅长的正是不着痕迹的掌握弱点,以别人的短处成就自己的满意。
恶女,是她们新世代女人的代号。
在确实捏紧一团让任翔抓得起绉的钞票,侠安不觉绽开她招牌笑靥,使人奉送“笑面俏娃”绰号的笑靥:“我深信,你手边不缺钱吧?”
“谁说不缺?”太妹眼儿一闪,立刻夸张地表演,“我已经好些天没吃饭了……”“全世界都知道你只吃面。”慢条斯理地伸出另一只“索钱白玉掌”,“剩下的。”
任翔睁圆了瞳眸,“你真连一张钞票也不留给我作零用?”
“我深信——”她的“深信”通常代表彻底的了解洞悉,“你鞋底、皮衣内层和烟盒里的钞票应该可以让你三餐不虞上一阵子。”
太妹放弃地垮下肩,“我有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当然有。”
侠安愉悦地接过另一团绉得像废纸的蒋公票子,“那天你被灌酒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这我就不晓得了。”
“何侠安,你严重侮辱了我的格调,我现在郑重要求决斗!”
任翔十分严肃地沉下脸,她居然拿她忌讳的事来笑她,她绝对要以最激烈强悍且毫无转圜余地的手段来抗议!
“嗯!”侠安以最纯洁无辜的表情凝思了半晌,接着用最“诚恳”的语调询问:
“任翔,你的房租好象很久没缴了哦?”
“……”
“介不介意让我搭你的顺风车回酒吧?”
※ ※ ※
任何恶女,鬼神退避。
四四方方,白净无瑕的纸上,端正地印着八个大字,它质若鸿羽,轻得让易昭锋怀疑它是否为一桩玩笑。
“我的爵爷,你没玩我吧?”
他挥挥白纸,提高了音调表示他的不可思议,“这八字就是你两个礼拜来调查的成果?”
“不然你以为应该如何?”
“好歹也有个身家资料吧?”他一拨额前垂落的白发,用力窝进冷爵非价值不菲的沙发,“我不信你什么都查不到!开玩笑,如果连你也挖不出一点底,那她们肯定是外星人!”
没错,这块土地的确没有冷爵非调不到的资料,他这个报界地下总裁可不是当假的。“我有说没有资料吗?”
冷爵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仍然好整以暇地交握着双手等易昭锋明白他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