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还是没什么。」成德真不忍抛下十多年的夫妇感情,虽然对淑贤已没有热恋的感觉,但她绝对是一个他不能舍弃的亲人。
从来,他没有料到爱上两个人是这么痛苦的事。
电视机里《欢乐今宵》的节目传来一首不知名的流行曲,他竟然不知道女歌手的名字。
《绝对是一个他不能舍弃的情人》
日日夜夜内疚 你厚爱已足够
担心没一个藉口
爱你也爱别人 明明是罪咎
没法去选 愿我绝对拥有
是寂寞是任性 我说我怕选错
不知自己要什么
爱已欠缺谐和 完全是为我
或到最终 独会剩我一个
爱上两个人是浪漫 但自感吃力
我明白爱情太挤逼
成德储起勇气,致电Cynthia。
此时,腹大便便的Cynthia亦刚巧在床上收看同一个电视节目。
「喂。」Cynthia拿起听筒。
「我是成德,徐医生在吗?」
Cynthia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她又惊又喜。「他在洗澡!」Cynthia回答时有点鬼祟。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见见面吗?」
「但我想不太方便。」Cynthia心里很想,但却拒绝了。
「不过,我认为我是有权看看我的孩子。」成德坚持。
「你知道了……」Cynthia很愕然。
「是徐医生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成德吞吐。
「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Cynthia着紧地。
「有些事,我始终觉得即使是丈夫也不能单方面自作主张,所以,我也想知道你的意向。」成德说得暖昧。
「这当然啦!」Cynthia说,「明早George上班后,请你11:30驶车来半岛酒店大门接我,我们到外面谈。如有变动,我会留言在酒店接待处。」
「好,我明白。」
厕所再没有传出花洒声,徐医生应该很快便出来。
「明天再说。」Cynthia立刻挂线,一脸恍惚。
徐医生从满布蒸气的浴室走出来时,电视机仍然是唱着同一支歌。
原谅最贪心多心的女人
只会令我再次放肆地分心
一个等 一个忍
你共他均分怜悯
惩罚我 不休不止伤你心
因我没去再拒绝与人亲吻
知你一直纵容我
释放 使我自困
「你为什么在发愣?」徐医生问妻子,「不如我为你修剪分岔头发,还是想我为你按摩?」
Cynthia挤出一笑:「什么也不需要,只需要你把烦恼告诉我。」
「我?一点烦恼也没有。」徐医生把毛巾盖在头上抹着湿发。
「你老是什么也不让我知!」Cynthia不满地。
「我没有。」徐医生只是抹着头。
Cynthia屏不住气:「你与成德说了些什么?」
徐医生凝住动作:「那么,你问成德好了。」
徐医生很清楚再等下去,Cynthia一定会知道自己的去意,而他亦很清楚成德的性格,他必定会照顾Cynthia和他自己的骨肉。
徐医生暗地里决定提早离去。
Cynthia一直盯着他。
「要喝杯热鲜奶才睡吗?」他笑问。
早上起来,徐医生有很强烈的恻怛,他托着头侧躺在床上静静地欣赏着妻子的花容月貌,自感配不上她,也毁了她的一生。心里很是难过,但还是不能让自己的泪流下来,一直咬着自己的舌头,他希望Cynthia可以原谅他再次在鲜奶中下了安眠药,更希望Cynthia可以原谅他不辞而别。悄悄的,他吻在妻子的秀发上,然后离开她。
穿起西装,拿起公事包,他和上班时并没分别,只是多带了护照和机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开门时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步过长廊,他眼角渗出一行泪。徐医生成年之后只哭过两次,一次是与他母亲的死别,另一次就是与Cynthia今天的生离。
脚步声被地氈所吸收,他的背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长廊的另一个尽头。
11:30,成德准时到达半岛酒店的大门外等待Cynthia。他怦然心动的想着Cynthia腹大便便的模样,也许,真的可以把手放在Cynthia的肚子上感受胎儿的活动。
中午,Cynthia还未出现,莫非徐医生没有离开客房?
成德谨慎地检查公事包里的白信封,信封内是成德把自己所有物业向银行抵押而借回来的钱,当然不是现金,而是一张抬头写给GeorgeZee的支票。
12:30,成德已在烈日之下曝晒了一小时,终于,他决定走进酒店接待处查探。
「请问顶楼的徐太太有没有留言给姓古的?」成德满额是汗。
接待员笑容可掬:「请稍等。」
成德忐忑不安。
「这里有一盒东西,是徐太太留给你的。」接待员把一个长方形的硬纸盒交给成德。
一种不祥的预兆在成德心里浮现。
打开盒子时他心绪不宁。
终于,看到盒子里的是什么,成德心如刀割。
盒子里是Cynthia用她的头发织成的一条长辫,辫尾压着一张便条。
成德:
头上发短,心里情长。多谢你的一番美意,我把你的古董发刷带走,但把我长了七年的头发留给你。
Pleaseforgiveandforget。
Cynthia
成德完全明白Cynthia的意思,她只会在「重新做人」的时候才会把长发剪短,对上一次是在她嫁给George之前。
「每一次我跌到谷底,想再爬起来,便会剪一个短发。」成德回忆里有Cynthia的说话。
「有多短?」
「大约是耳珠那个位置。」
正因为Cynthia在丈夫与成德之间抉择了,所以成德不用选了。
在香港启德机场,当徐医生终于能决定下一个目的地是牙买加的Kingstontown时,他对柜台后的售票员说:「有没有即日到牙买加的机位?」
漂亮的售票员问:「是双程还是单程?」
「单程便可以。」
漂亮的售票员再问:「一位?」
徐医生回答:「一位。」
「不,是两位。」Cynthia打岔。
徐医生回头一看,只见一面清汤挂面短发的Cynthia挽着行李。徐医生惊讶地问:「你戴了假发吗?」
Cynthia指向自己参差不齐的发端:「是我的真发,是我亲手剪的,但时间仓卒,你要见谅啊!」
徐医生悲喜交集:「我真不能想像你可以早起。」
Cynthia鼻头一酸:「我也真不能想像你不把我叫醒,如果火灾怎算?莫非要我用那杯隔夜牛奶救火?」
然后三人相拥,是徐医生、Cynthia和她肚里的孩子。
「为什么要到牙买加?」Cynthia问,「因为那里多唐人吗?」
「没有特别原因,」徐医生终于在妻于面前哭了,「只是想起一首名叫《JamaicaFarewell》的英文歌。」
Cynthia从来没见过丈夫的眼泪:「是怎样的?」
「But I′m sad to say I′m on my way,won′t be back for many aday.My heart is down,my heart is turning around,I had to leave a little girl in Kingston town.」在他颤动的歌声中带着欢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