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带你回去可以,但你不可对人透露你的姓氏、身份,或是对任何人说起你跟在我身边的原因。”裴震天又交代道:“有人问起,你只需回答你是我买来的丫环即可,你听明白了吗?”
“只要我能做得到这些,你就会带我一起走?”聂灵儿不敢相信,他答应带她一起走了?她没听错吧?
“你怀疑我说的话?”
“不敢,谢谢公子成全,谢谢公子。”她送声道着谢,突然像发现什么,她又改口道:“不,应该是谢谢少爷。”
“嗯”
她没料到事情能这么顺利,这次他竟然没一口拒绝,她想,这一定是爹娘在天之灵的保佑。
爹、娘。灵儿终于能回故乡了。她在心底默默持念着。
第四章
几天后,在大夫的允准下,裴震天要聂灵儿雇了轿夫,预备回洞庭裴家庄。
临行之前,聂灵儿特地到药铺里,向大夫和王二道别。
“大夫。王二哥,谢谢你们这几年来的照顾,灵儿要回乡一趟,这一走,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你们要好好保重……”她哽咽的语气有着浓浓不舍。
“灵儿,有缘大家还会再见面的,你就别难过了。”
王二一向把她当成小妹看待,听她说要离开善德镇,他自然十分不舍,但她是要回乡,大夫说了,她可能要在富贵人家当丫环,怎么说也比现在的生活来得有保障,他该祝福她的。
“是啊,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往后你跟在裴公子身边,大户人家不比平常,凡事得当心,别要犯了人家的忌讳。”大夫嘱咐她。
“嗯,谢谢大夫和王二哥。灵儿就此拜别。”身上带着简单的包袱,她向两人一拜。
“走吧,裴公子还在等着你哪。”大夫催促着她。
“一路当心啊。”王二向她摆摆手,朴实的脸上只差没挂上几滴泪应景。
坐在轿里,听见三人话别,裴震天心中仍有犹豫。
他该带着她走吗?这个问题,从他答应带她走的那夜起,他便经常问着自己。
他一时心软,答应她要带她走,事到如今,他没想过要打破自己的承诺。
“少爷,我们可以走了。”聂灵儿娇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起轿。”裴震天向轿夫吩咐,一行人就这么向西而行。
这辈子从没离开镇上,聂灵儿跟着轿子走着,觉得一切都新鲜得很。
天色晴朗,白云飘飘,走在宽阔的路上,偶尔一阵凉风吹来,倒也消去不少暑气。但走了一个上午,让走惯了山路的她,也开始有点吃不消了。
“请问轿夫大哥,到下个休息处还有多远?”她读了揉有些发酸的双腿,向抬轿的轿夫问道。
“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姑娘可是累了?”轿夫望了她一眼,心里暗忖,以一个姑娘家的脚力来说,她能撑到现在才问,实在是难得了。
“不要紧,我还能走,谢谢轿夫大哥。”聂灵儿撑起一抹笑回道。
“停轿。”轿内传出男子威严的声音,顿时众人便停下了脚步。
“少爷,为什么要停下来呢?”聂灵儿来到轿旁,有些不解的问。她记得他曾说过,他急着要赶回裴家。
“坐在轿里有点问,我想下来走动走动。”他掀起轿帘,向轿夫吩咐:“你们也休息一下,待会再启程。”
“是。”轿夫们应了一声,各自到树阴下休息去了。
虽然聂灵儿想不通他为何要停下,但她记起她现在的身份是他的丫环,所以很自然的上前就要扶裴震天。
“当心脚步。”她柔声提醒道,没忘了他的腿才刚能走动。
半倚在她的身上,裴震天下了轿,和她一起走向路旁的树下。
他告诉自己,自己是因为想透透空气,绝不是发觉她累了,才叫人停下的。
稍事休息后,当众人到达落脚的村落时,也已经将近傍晚,裴震天只好下令休息一宿,明日再赶路。
隔日一早,经过充分的休息,一行人继续向西前进。
虽说是赶路,但接下来的路上,每当聂灵儿开始觉得有些累的时候,刚好裴震天也会要求停下,让大伙休息。
这会,正好是午后阳光最炽的时候,一行人路经溪畔,于是在水边停了下来。
聂灵儿见裴震天的额上冒出热汗,她取出怀中的布巾,走到溪旁,想将它浸湿后,给他擦汗驱暑。
当她走近溪畔,将布巾浸入水中后,发现水面有一团不知是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从源流处浮浮沉沉的,渐渐朝她的方向漂来。
没有多想,她随手拿起树枝,将那团事物勾住,从水里捞了起来。
待她拿近一看,才发现那黑玩意儿上头爬满了蚂蚁。吓得她将它抛到了地上,瞬间,从里头爬出更多蚂蚁,地面一片蚁群钻动。
一旁的轿天看了,满脸好奇问道:“姑娘,你捡那东西要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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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没有,我只是瞧它在水上漂着,就顺手把它捞了起来,这位大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她犹有余悸,语气不稳的道。 “不就是蚂蚁窝吗?八成是最近下过大雨,才把它从上游给冲了下来,通常没人理会,这群蚂蚁就得自生自灭啦!”他说得自然,像早已司空见惯。
她想起爹娘生前和她说过,天地间所有生命都是可贵的,就算渺小如蚂蚁,也有它生存的价值。
暗自庆幸自己救了许多小生命,聂灵儿没再多说什么,将手中浸湿的布巾拧了拧,小心避过蚁群,走向裴震天。
“少爷,这里有块湿巾,给您抹抹脸。”她将手上的巾子递给他。
靠在树干上,裴震天看着她因热气而排红的秀丽脸儿,心中又是一动。
如果她知道自己应该是以他未婚妻身份,和他一同乘轿上路,而非现在辛苦跟在轿后,她会作何感想?
思及此,他伸手接过她递上的巾帕抹了脸,仿佛想借此抹去心头的罪恶感。
聂灵儿不由自主的盯着他,觉得不论他做什么,都好看的教她移不开眼。
察觉她直盯着他瞧,他烦躁的开口道:“你在看什么?”
“没、没有,少爷,您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了,我不渴。”他将布巾交给她,吩咐道:“扶我回轿。”
“是,少爷。”她讷讷地绞扭着手上的手巾,脸上有着被拒绝的受伤表情。
轿夫的头头也在这时向他们走来,对裴震天说道:“公子,时候已经不早,再不启程,今晚恐怕就要露宿了。”
“立刻启程,务必在天黑前赶到下个城镇。”交代完,他在聂灵儿的扶持下,再度坐回轿内。
一路上,裴震天不再说话,众人就这么沉默的赶着路。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在天色未全暗之前,到达了丰城。
聂灵儿从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城镇。
听轿夫说,这丰城可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城,举凡交通、娱乐、饮食、百货,只要是叫得出名称来的玩意儿,在这都有办法找得到。
他们住的酒楼,更是丰城里最顶级的南天阁,三层楼高的建筑,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琉璃屋瓦闪闪生辉,宾客们个个身穿高级绸缎,手执玉壶,高谈阔论,让聂灵儿几乎看傻了眼。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体会到,裴家在南方的势力有多大。
原本还对其他客人推说客满的店主,一看到裴震天,二话不说,立刻要小二准备最高级的上房。
“裴公子,这边请,这间是咱们南天阁最好的天字房,地方小了点,您可别嫌弃。”店主人热情的招呼着,虽然口里说着谦虚的客套话,仍能听得出他的语气中有无限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