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把杯子拿到桌上放,走回床边时故作轻松地笑着说:「她气炸了,恨不得宰了我呢!」
「对不起,我没来得及阻止她,又给你添麻烦了。」
她抿抿唇,憔悴的容颜上有着落寞与愧疚。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对你疏於照顾又数日未归,所以才没能及时请大夫来医治送你,幸好如今你已经脱离险境,否则,我——」
满满的担心让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抚摸她微红的面颊,但她却像是十分害怕地往一旁躲。
他相当愕然,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收回。
「你对我失望透顶,不准我再亲近你了?」
她的反应真的令他非常沮丧,但艾凝的回答却是摇头叹息。
「我是对自己失望透顶。」
「凝儿……」
「帮我拿样东西好吗?」在他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她指着墙边衣柜说:「第二层抽屉里有个蓝布包裹的东西,你去拿过来好吗?」
他没说什么,起身便依她的要求去把包裹取来。
「那里面有我想送你的东西,你打开看看。」
在她的微笑鼓励下,他打开了布包,一双崭新的布靴呈现在他眼前。
「是你做的?」他的脸上终於又出现笑容。
「嗯!不晓得合不合脚,你现在就试穿看看好吗?」
「好啊!」
他开心地立刻脱旧靴,换新靴,并且应她的要求在地上试走了几步。
她有些担心地问:「怎么样,合脚吗?」
「合,大小刚好,而且好穿极了。」他坐回床沿微笑的问她,「怎么突然做了双新靴送我?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原本是想在你下个月初六生日那天,连着成套新衣当礼物送你的。」她也老实回答。
他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今天就先把布靴送我了?」
她将视线定在被上,「因为……那天我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在这里?」
他楞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有些明白她的语意,却又十分希望是自己会错意了。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要离开我吧?」
「嗯!」
「我不准!」
「够了。」她幽幽低语,「我不想再为难你,更不愿再过这种自欺欺人的日子,我会一个人好好活下去的。」
他试着辩解,「你并没有为难我什么啊?这几天我避居在王府没有跟你知会一声的确是我不对,你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你骂我、打我出气都可以,只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别离开好吗?」
「罗大哥,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善良了!」
她长吁了一口气,「你这几天的逃避让我冷静思考了许多,也想通了,姻缘是不能强求的,我硬逼你娶我的确是不智之举,那只会让这世上多了一对怨偶。」
他听了都快昏了!
「我们是两情相悦才成的亲,怎么会成为怨偶呢?你想太多了。」
「两情相悦?」她脸上有着自嘲的微笑,「是啊!你对我的确有情,满满的全是同情,所以你心一软,就决定做做好事救人一命,答应娶我为妻,但是,你又十分迷惑於自己这么做究竟是错、是对,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回家面对我,不是吗?」
他发现真正做了不智之举的竟是他自己。
如果可能,他还真希望时光能倒回六天前,那他绝对天天趁早回家,不给她那么多的时间胡思乱想。
他凝视着她说:「凝儿,你听我说,我的确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不过,那也是因为我——」
艾凝以手势打断他的话,只要确定他的确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才不回家这件事,就够了。
「请你别说话,仔细听我说,因为这些话我今天不说,以後或许就再也提不起勇气说了,我喜欢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开始泛起桃红。「我想,大概是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你有了好感,之後你舍命救我,带我回家,却没有乘机侵犯我,这样的你更教我多了几分钦佩与欣赏。」
她紧张地扯了扯棉被,「那时候的我旁徨无依,也真的被那个杀手给吓住了,所以,当吴大婶提议我可以跟你成亲,名正言顺的有个家可以住下来时,我也一时鬼迷心窍,厚颜向你『逼婚』,因为我知道你的确是个好男人,也有足够的能耐保护我。」
说到这,她轻咳了几声,罗森殿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去端了一杯水给她,等她喝完又将杯于归回原位,继续凝神倾听。
「关於你的『桃花劫』一事,我也是事後才知道的,」她又捏入忧郁之中,「我无意害你,我也曾经在去留之间挣扎了许久,可是长时间的相处已经让我真心喜欢上你,舍不得跟你分开,所以,明知道你一直用尽方法想教我打消嫁给你的念头,我还是赖着不走,我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让你对我日久生情的。」
她顿了一下,抬头看他,有些凄然地笑了笑。
「换做有个男人这么死缠着我,我一定也会很讨厌的,而你当初一定也没想到好心救人却得赔上自己的终生吧?还好,你误打误撞的找来了那位红杏姑娘,让我看清了事实,也明白了自己的幼稚。」
「她说的话根本——」
他真的忍不住想把自己的心意说清楚、讲明白!
看她那么委屈,说得那么幽怨,他实在不想让她再继续钻牛角尖难过下去,但是,他又想知道她此刻心里究竟在考虑什么、为难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算了,你想说什么继续说吧!」
「再留在你身边,我只会先失去自我,然後,再贴上性命。」
这话太严重了,以至於罗森殿几乎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她交握着双手,低垂双睫。「认识你之前,我并不是这样的,我知道姑娘家应该要贞静矜持,在感情方面太主动只会被当成随便,会被看轻,可是我的脑袋大概坏掉了,我竟自许婚姻,死缠着你不放,每天想的都是该怎么讨好你,好让你多喜欢我一点,完全忘了羞耻。」
当她再度抬头,美丽的双眸已蒙上薄雾。
「红杏姑娘骂得没错,我不是你的未婚妻,我只是一个自动送上门来的轻浮女子。」
只见她眨动了一下睫毛,清澈晶莹的两颗泪珠立刻滚落到棉被上,化成了一摊水渍。
她止不住泪,却仍勉强自己硬挤出一丝笑容。
「所以,我打消主意,不嫁你了,等病一好我马上离开,你不必再害怕得连家都不敢回,而且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再寻死,因此,你不必再把我的生死当成你的责任,也不用再勉强自己硬留下我了。」
她硬是把伤心泪往肚里吞,要自己表现得再潇洒些。
「说完了?」
罗森殿的炯炯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表情是莫测高深。
「嗯!」
艾凝用手绢拭着泪,觉得他的反应好冷漠。
他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她良久,就在她觉得既别扭又诡异而忍不住想开口时,他却又突然喜孜孜地朝她开口笑了。
「好极了,你一清醒就能这么有精神的说了一大堆话,嗓音也没变哑,看来只要再好好休养个几天就能完全康复了。」
艾凝呆呆地看着他。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正经、认真的表情。
「你现在感觉如何?还会不舒服吗?会不会觉得恶心、想吐?」他很严肃的问。
她摇摇头,像着了魔似地忘了自己还能说话。
「那好,有件事这些天我一直忍着不去想、不去做,但现在我想我应该可以毫无顾忌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