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有人因此异想天开,妄想冒名顶替,博得荣华富贵,结果被裴老夫人气得用龙头拐杖打了出来。”
裴逸清怔了怔,神色有些不自然,“这人可真是想银子想疯了。”
“可不是吗?”龙三点头赞同,“那小侯爷虽然离家多年,但侯府里的人又岂会认不出他,更别提裴老夫人是小侯爷的亲祖母了。不过侯府里的人也真是急疯了,一千两银子一条消息,唉,都不知有多少人拿着假消息去骗他们。”
裴逸清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沉声问:“听说那小侯爷早巳失踪多年,他们不是应该另选一位新的侯位继承人才对吗?”
龙三摇了摇头,啜了一口杯中物,“听说别人也这么向裴老夫人提议过,但是她死心眼,一心只认定侯位只有她这个孙子可以继承。唉,在下和裴老夫人还有一点远亲关系,去年曾偶然碰见过她,老人家真是老了!佝偻着背,看起来好不可怜。她那个孙子若有良心,也该回去看看她才是。”
裴逸清怔然不语,一个人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
风惜惜看他如此饮酒,虽然不知原因为何,心里却着实怜惜。当下低声劝道:“别喝了,公子,酒喝多了伤身,别喝了啊!”
裴逸清摇头,淡淡一笑,高举酒杯,“别为我担心,来,大家一起干杯!庆祝我们和龙兄有缘相识。”
风惜惜听他将自己和他并称作“我们”,心下甚是欢喜,抬起头来嫣然一笑,举起酒杯。
这一笑粲若花开,明艳无比。龙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她的脸上。
当下三人举杯干了。
龙三趁机探问:“风姑娘容貌美丽、歌声清绝,使人如见天人、如闻天乐,不知道龙某他日可还有荣幸再听姑娘吟唱一曲吗?”
这句话明显有些试探的意思了。风惜惜眉头微蹙,低头不语。
裴逸清只当酒气上涌,胸臆间一阵热气翻腾,他放下酒杯承诺:“当然可以啊,龙兄他日无事,欢迎到寒舍寻我,一定让你再听到惜惜的歌声。”
龙三一愣,视线在裴逸清和风惜惜两人之间来回望了几遍,蓦然哈哈笑了起来。
“是小弟的不是了,小弟思虑不周,以至于引起裴兄的醋意,真是罪过啊罪过。小弟自行罚酒三杯!”说完自己连斟三杯酒一饮而尽,接着向风惜惜眨了眨眼,“见美人而思慕,乃人之常情,此事与风姑娘无关,裴兄莫要怪她。”
裴逸清一愣,强笑不语。
风惜惜红着脸低下头去,偷偷觑了裴逸清一眼,心下感到一阵甜蜜,她轻轻地将身子偎近了他。
三人又饮了一会儿,龙三见天色将整个暗下,便起身告辞而去。
裴逸清见他远走,面上的笑容一下敛起,招手唤来小二,将桌上的残菜撤去,重又送上三壶酒、几味下酒菜来。
这次换上的酒很烈,入口后立刻带来一股火辣辣的烧灼感,风惜惜轻啜后便停了口,可裴逸清却是一杯连着一杯,不肯稍歇。
“公子、公子!你莫要这个样子喝酒啊!”风惜惜看着表情微怪的他,担心地叫道。
裴逸清不答。半天,忽然惨然一笑,“惜惜,我是不是该回去看看?”
“什么?”她不解的看着他。
裴逸清却又不言不语了。他闷着头继续喝酒,不知道喝了多久,他忽然一趴,伏案大哭。
“可是我……回不去啊!我……我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她老人家?我、我……我不孝啊!”
见他哭得异常凄惨,风惜惜心头泛起一阵心酸。
“公子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啊。无论回去哪里……都无妨的吧!但是,惜惜求求公子,别再喝了啊,喝多了会伤身体的。”
“为何不喝?”他吃吃地笑,“喝酒好啊,喝醉了更好,醉了,就什么都忘了……”一把抓过酒壶,仰起脸,他索性把壶嘴对准自己的口,喝将起来。
风惜惜见状吃了一惊,急忙要夺酒壶,但哪里夺得下来。
眼看三壶酒很快被灌完,裴逸清将空了的酒壶随手一扔,大声嚷着,“小二!拿酒来!”
酒很快又送了上来,风惜惜却先行接过,藏在身后。
“公子,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看得出来,你现在心情很不好。”她柔声道,“可是就算如此,你也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你已经醉了,莫再喝啦!”
裴逸清大笑着摇头,“醉?我没有醉?我清醒得……很哪!惜惜,你莫拦我,你知道我……心情不好!酒,快把酒给我!”他忽地大哭起来,“惜惜、惜惜,我心里好难过,酒,给我酒……惜惜,你来陪我喝酒好不好?陪我一起喝醉,醉了,就什么都可以忘了……”
醉了,就什么都可以忘记了吗?
风惜惜怔怔地看着又哭又笑的他,知道他已经醉了,可是就算是醉了,他却依旧痛苦。她怜心大起,又是一阵心酸,为他流下泪来。
“好……”她哽咽的道,“公子你……莫要伤心,惜惜陪你喝,陪你一起喝醉啊!”
壶中酒一杯杯斟入杯中,杯中酒一口口饮入腹中,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直至夜色如墨,两个人一起醉倒在湖畔酒楼,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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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风惜惜先醒来。
口好渴,这里是哪里?她努力地思索着,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自身所在地,但四周一片黑暗。努力了好半天,她才看清楚,这里原来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外头有人吗?”
她因被烈酒烧的嗓音微哑,连连对外面叫了好几声后,才见房们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二端着烛台,提着暖瓶走了进来。
“这位夫人你醒了。”小二一边放下烛台和暖瓶,一边笑道:“这里是醉香楼后院的客房。你们夫妇俩醉倒在我们酒楼上,夜又深了,我们老板怕两位着凉,所以便命人把你们送进房里。两位好好歇息吧,等酒醒了再走。想喝水的话,暖瓶里有开水。”他说着便退了出去。
风惜惜听他把自己和裴逸清误认作夫妇,不觉面红耳赤。
起身倒了半杯开水,入腹后,她的意识才完全清醒过来。放下水杯,重新打量四周时,才发现简陋的客房里只有一张床。床上此刻还躺着一个人,那人不消说自然是裴逸清了。原来自己与他同眠于一张床上,思及此,她一张脸儿更红了。
重又倒了杯水,她坐回床畔,轻轻摇动裴逸清的身子,低声叫道:“公子,公子!”
裴逸清呻吟一声,翻了个身,没有醒来。
风惜惜叹了口气,将水杯放在床头小几上,呆呆地看着他。适才的酒她喝得并不多,所以才会比他早清醒过来。
长夜漫漫。
两个人一个昏昏沉沉,醉眠在床上,一个恍恍惚惚,倚坐在床畔。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惜惜忽然轻轻叹息,“为什么你……始终什么也不对我说呢?”
伸手轻抚着床上沉睡着的裴逸清的面颊,她喃喃地自言自语,“从那天你伸手接下跳楼的我时,我就完完全全的属于你了,逸清……我对你的心,你知不知道?”
静夜中,她凄然一笑。
“这些日子你常常来找我,我很欢喜,可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够告诉我,你喜欢我,你想要帮我赎身回去,娶我做你的妻子……”
“你是弘文书肆的主人,是金陵城中人人闻名的大才子,并不是没有这份财力啊,为什么我等了这么久的日子,却始终等不来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