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齐璋笑了,笑声透过话筒从遥远的彼方传了过来,在黑暗中隐隐地荡漾,竟奇迹似地带给雷楚一阵安心的感觉。“没有关系的,小姐已经够坚强了。”
“可是还不够……”还不够啊!一个连黑暗都不能克服的女人,以后要怎么保护齐璋呢?
“我会保护小姐的,小姐这样就够了。”齐璋的话就像一句承诺。
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来没有要求雷楚坚强、没有要求她做得更多,只是一直告诉她,她做得够了,他会保护她,她不需要再担心。
“璋……”雷楚开始觉得眼眶不能控制地发热,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每次听到齐璋的声音,就会让她兴起撒娇的念头,白天在其他人面前那种全身充满警戒的心情,一看到了齐璋就会安心地放松下来。“璋,你什么时候才要回来?我好想你。”说到这里,雷楚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声音里满是哽咽。
“小姐……”齐璋的声音似乎又带着一股困惑,还有着隐隐的颤抖,“小姐,你别哭,等游少爷空闲一点,我——”
“我不要!”雷楚哭着对话筒大吼,“你每次都这么说!我不要等了!我等得好累!”
她已经受够了!每一次都是她在苦苦等待,都是她在饱尝相思,齐璋难道一点也不在乎她吗?
“小姐……”齐璋也很为难,好半晌后才犹豫地开口,语气却是异于往常地坚定,“小姐一直都是齐璋最重要的人,小姐过得幸福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小姐自己要好好加油。”
“可是璋,我一个人好怕呀!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要想念你的时候看不到你,我不要哭的时候找不到你。璋,你回来,回来呀!”
白天江天行的话彻底发生了作用,让雷楚心中的不安全感在此时升到最高点,令她失控地对着话筒哭叫,只希望齐璋可以早点回台湾。
只要他回台湾,只要可以见到他,甚至只要他肯对她再温柔一点、给她一点承诺,她也就不会这么恐惧、这么不安。
被泪水浸湿小脸的雷楚对着电话不断哭诉,完全听不到另一头的齐璋说了什么,也完全记不得自己吼了些什么,她只知道直到睡着之前,自己只是不停地流泪、不停地喊,而在黑暗中陪伴着她的,就是齐璋那不变的温柔嗓音……
* * *
日正当中,纽约的艳阳正从位于市中心某一栋现代化大楼的落地窗投射进室内,照在某个靠窗而立的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穿着一袭铁灰色调西装,耀眼灿烂的阳光照在他的脸庞、身上,更加彰显他出众透逸的五官。
“璋,这份文件……”刚进办公室的齐尧开口唤着弟弟。
“是。”站在窗前的齐璋闻声回过头来。
面对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弟弟,虽然兄弟俩共处了近三十年,齐尧还是禁不住愣了一下。
连一级的化妆品模特儿都为之嫉妒的象牙色肌肤,配上仿佛具有摄人目光魔力的清灵眼瞳,高挺的秀鼻,再加上薄而粉嫩的唇,齐璋比任何传说中的美女都迷人,却又不失身为一个男人应有的英气。
“在想什么?很少看你这么忧心忡忡的。”发现弟弟眉头深锁,齐尧有些担心地问。
一向沉稳的齐璋很少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在脸上,现在居然可以令人一望即知,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大事。
“没什么,只是有些心烦。”齐璋叹了口气,目光不自觉地移往自己桌上的那张照片,而照片里的雷楚正对他微笑着。
她哭了!
齐璋的脑中还充满着方才雷楚哭喊的声音。虽然是透过电话线传过来,还是令他慌乱不止,久久不能平静。
自己这么逃开她是不是错了呢?从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开始,他就一直告诫自己,必须强迫自己离开小姐。
雷家对他有着大恩,他的任务就是要替小姐找个好的归宿,一个她可以倚赖一生的好男人,他自己,是配不上小姐的。
他并不是不明白小姐的感情,但是他总是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小姐从小时候起对他的迷恋,等她长大了,还会遇上她真正喜欢的男人。而把她安全地交到一个可靠、深爱她的男人手里,才是他该做的事。
因此在六年前,他离开了小姐,他逃开了自己对小姐真正的心意,只希望小姐有机会认识其他的男人、找到一个适合的男人。
“小姐怎么了?”看到齐璋的目光,齐尧大概也猜到了八、九分。
从齐璋到美国开始,进办公室放的第一样东西竟是雷楚的照片,旁人就把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而他凝视着照片时眼中的深情,更足以醉死任何女人。
如果小姐真的属于别人、如果他真的必须压抑对小姐的感情,就让他在美国充分舒放自己的情感吧!于是在美国,齐璋对雷楚一往情深几乎是众人皆知的事,只是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传回台湾去的。
这是一份只能在美国表现的深情。
“她在哭……”齐璋低声说着,像是在回答哥哥,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小姐哭了,她的哭声,紧紧地揪着他的心,令他怎么也没有办法放下心来。
他这么做是不是错了呢?他一心只为小姐的幸福着想,想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但现在小姐哭了,他连想要好好安慰她也做不到。
一想到小姐在电话中大叫着要求他回去,他就觉得好像是自己让她哭了一样。
“我想请个假,回台湾一趟。”略加思索,齐璋对哥哥说着。
“去看小姐?”兄弟俩从小相依为命,齐尧当然明白弟弟的心思。
齐璋没有说话,但那深情地望着照片的眼神已回答了一切。
他也是个男人,和心爱的女人分别六年,已是一个男人的极限。
他会小小心心地隐藏起自己的感情,只要能够回去看她,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 * *
早上七点钟,雷楚打了个喷嚏,从被窝中爬了出来。
“天哪!”天居然已经亮了!
昨天晚上,她只记得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向齐璋又哭又吼地说了一堆话,最后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没有印象。
天已经亮了,电也来了,而话筒就被她这么丢在枕边,还发出微小的嘟嘟声,孤单的一个晚上,又是让齐璋陪她度过了。
哎,昨夜的她一定很像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吧!
想到昨夜,雷楚禁不住又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虽然齐璋人在美国,虽然她还是会感到孤单,可是只要有一点点声音她就可以满足,愿意继续守候下去。
经过一夜的风雨之后,天色仍然是阴沉沉的,豪雨仍未止息,不过人事行政局却未发布停止上班上课的消息,所以雷楚仍然在八点半前到了办公室,准备先整理部分资料之后,就要照预定的行程到大直去看工地。
台风天,交通严重受阻,实际上能到事务所上班的人也不多,偌大的办公室冷冷清清的,而到公司的人也大多无心工作,三三两两地讨论着这一次的灾情。雷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准备好了建筑物设计图,正打算要出去时,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她一抬头,就看见江天行站在门口。
“早啊!”早就料到像他这种工作狂一定会来上班的,雷楚神清气爽地笑着和他打招呼。
昨夜听到了齐璋的声音,虽然是台风天,她现在的心情却比艳阳天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