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走上小木桥,戚梧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牛奶小鳗头,坐在桥栏边,低低哼歌,喂着池里的鲤鱼。
看到这个情景,雷少任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她的坐姿、喂鱼的动作、表情,再加上那原本就有些神似的长相,活脱脱就是尚若玫再世!“若玫……”侧耳倾听,“白浪舞花”的调子借着微风传进了雷少任的耳里。
连她们唱的歌都一样!
听到雷少任的低唤,桥上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眼来对着他淡淡微笑。“少任,一起来喂鱼吧!”
如同着了魔似地上了小木桥,雷少任在戚梧恋和尚若玫的迷咒中徘徊着,任凭他怎么不断地眨眼,仍然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太过分了!你为什么要来扰乱我的生活?”恼羞成怒,雷少任一把将坐在桥栏上的她抓起来。
自从她毫无预警地闯进了他的世界之后,他的生活就乱了。原本充满着尚若玫回忆的地方,一层又一层地,加上了属于戚梧恋的影子,淡淡的、无声的,却如同迷雾般教人挥之不去。
“到底是她想来,还是你自己想来这里?”她想取代若玫的地位吗?她到底是安着什么心?非得要他全部的生命里都布满她的影子,她才甘心吗?
不费吹灰之力就拨开了雷少任的手,戚梧恋转头看着池水,池中的大白鲤仍然贪心地吞咽着泡水发涨的小馒头。“银锻,慢慢吃,别噎着了。”
瞧,她居然连鱼的名字都知道!雷少任气极。
“很早就想来了……”她早就想来了。
自从在尚若玫寄给自己的信中知道了这个地方,戚梧恋就一直想来一次。她想看看信中描述的好山好水,想和雷少任一起喂过一次鱼,让她也想象自己是一个深受雷少任所爱的女人,迎接着雷少任宠爱的目光。
是她自己想来的,是她自私地假传尚若玫的意思,只求能够留下一些些属于自己期望已久的回忆,只要一点点也好。
看她落寞的表情,雷少任也重重地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地抚着那头柔顺的黑发。
知道雷少任在抚摸自己,戚梧恋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的深情浓得像要滴出水来。
“我是不是……真的该投降了……”面对这样的她,雷少任怎么能不全部投降呢?
桥上的两个人影依偎融成了一个,投射在碧波里。
此刻的两人,完全忘了属于尚若玫的过往。
第六章
结婚已经快两个月了,我过得很好,但是,也可以说是过得很不好。
雷少任很疼我,他爱我、宠我、依顺着我,从来也不曾给过我坏脸色、让我受什么委屈;我想,在别人的眼中,我真的是最幸福的新娘了。然而,我还是痛苦的,令我痛苦的,是我不能回报他的爱,他越爱我,我的痛苦就越甚。
雷少任很好,真的很好,高大又优秀,年轻又多金,有什么不好的呢?只除了他不是我爱的人……
为什么我不能爱上他?我真的不知道。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岁岁年年如同转瞬,而和不爱的人同处,即使是转瞬也好比岁岁年年,我现在的心境就是如此。白天,雷少任不在家,我有空的时候,就会坐在客厅里沉思,想着我与哲玮,我和他的一切一切,毕竟从小青梅竹马,我和他之间有太多太多的回忆了。而等雷少任回来了,我要做的就是打起精神和他相处,靠近他,做一个妻子应尽的本分。他很健谈、亲切,对我的好也和从前追求我时相同,不曾改变。但是,我就是无法让自己爱上他,每每和雷少任相处,只会一再地提醒我背弃了哲玮的事实。
为什么我当时不告诉他,我和雷少任就要结婚了呢?那么,他就会硬带着我离去,或是到婚礼上来抢走我了。
为什么我不能鼓起勇气和他一起走呢?
如果现在还有再一次的机会,我真的会和他走吧!
幸福是什么?我不明白。和雷少任在一起,并没有任何不幸的感觉,但也
没有什么幸福的甜蜜呀!而和哲玮在一起,却总是充满了甜蜜的回忆。
是我太贪心了吗?小恋。一万面希冀着安定富贵的生活,另一万面却又依
恋着一个狂狷的情人,到现在,我又得到了什么呢?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的,留给我的只有悔恨罢了。
昨天,我发现我怀孕了。早晨起床就慵懒,而且一闻到蛋的味道就宜呕酸水,一点食欲也没有,该来的月事也没有来,所以我一定是怀孕了。
这是雷少任的孩子,我和他居然有了孩子,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记得从前我时常幻想着我和哲玮的小孩。那该有着他厚厚的唇、多情的眼,和我弯弯的眉吧!而我和哲玮,是永远也不会有孩子了。
也许年底小宝宝就会出生了。会是个怎么样的小孩呢?我和雷少任的孩子,我真的从来也没想过。在我还没有做好当他妻子准备的时候,同时也要身为人母了吗?他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很高兴吧!我想,他会是个很喜欢小孩子的人。
有了孩子,也许我和他的关系会开始有些不同,更深的羁绊,也许可以加深我和他的关系,那么,也该会因为小宝宝的来临有更深的进展,也许我就会爱上他吧!
不知听谁说过,孩子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希望这个孩子真的是珍贵的小天使,能够帮助我和雷少任,使我可以顺利地把对哲玮的爱深深地埋在心里,和雷少任成为一对真正相爱的夫妻。
???
这是个灰暗的日子,一大早起来,云层就厚得看不见阳光。天空灰蒙蒙的,像是随时就要下雨,却又偏偏不落下一样,教人心底七上八下的不痛快,充满了抑郁的气氛。
才起床,戚梧恋似乎也被户外的天空感染了心情,强打起精神梳洗完毕,下了楼,就发现连客厅里的气氛也受了传染似的一片阴霾。
厚厚的窗帘被拉了上来,完全不若平日一般拉起,可以让户外的阳光透进来,客厅里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而雷少任就坐在客厅一角的牛皮沙发上,头低垂着,像是在沉思,又似乎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酒瓶则积满了整张桌子,或立或倒,泼出的酒液浸湿了桌巾,看起来凌乱不堪。
“早安……”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戚梧恋还是强打起精神向雷少任打着招呼。
坐在另一头的人像是没有听见,一句话也没有说。
眼光四下搜寻着,戚梧恋找不到那双总是会放在客厅地板上的紫色拖鞋。“雷太太还没有起床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话才说到一半,自己的手就被人从后面拉住。
“戚小姐,今天别提太太的事……”像是在惧怕什么,万伯小心地低声说着。
“住口!往口!不要再提那个女人!”但戚梧恋的问话还是被雷少任听见了,他开始忍不住发起火来,狠狠喝光了手中的酒,丢下空酒杯站了起来,像只发怒的狮子大声咆哮着:“别再装了!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再装也没有用!她早就不会回来了!”
“这……”戚梧恋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她回头看着万伯,期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雷少任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向坚持着尚若玫活着的他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万伯叹了口气,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满是不舍与感叹。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二少爷变得这么暴躁,他的心中也十分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