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的……”雷少任杀了自己的妻子?他杀了若玫姐?戚梧恋无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那只银镯,无力地想要再反驳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若玫姐的死的确是突然,下着大雨的深夜,虽然开车本来就容易出意外,但对于一个每天开车接送女儿上下幼稚园的女人而言,每天开着相同的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煞车失灵呢?而且时常保养的车子,偏偏在那天出状况,也未免太凑巧了……
越想越多疑点,但警方却以意外事故草草结了案,只留下记者因着雷家显要的地位而做的八卦报导,绘声绘影,教人更加怀疑。
“还有人说呀,那个叫雷朵的小女孩根本不是雷少任的女儿,是雷太太和别人生的……”看戚梧恋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顾编辑更加兴致高昂地说下去,企图再引起一些她的兴趣来。
“够了!”戚梧恋没有开口,反倒是一旁的曹编辑看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大声开口阻止自己的同事再说下去。
一个身为编辑的人,却当着别人的面大谈自己出版社作者的八卦,这成何体统呀!
硬挤出一个微笑,曹编辑推着顾编辑的背,把他推进办公室里,这才止住了这个话题。“你就少说两句,看你把人家小女生吓成什么样子……”转回头,看到戚梧恋仍然一脸惊愕地坐在原位,曹编辑连忙陪了个笑脸,“真抱歉,我这个同事就是嘴巴碎了点,爱胡乱说些有的没的……”
“没事的。”摇了摇头,戚梧恋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每间公司里总会出几个这样的人,不过,她倒是真的从他那里听到了不少。
“其实,一切应该都是巧合啦!”曹编辑亡羊补牢地想解释些什么,“也许是因为雷先生丧妻,又一开始就专写这样的题材,才教人感到好奇吧!反正每个作者都带着些神秘感,尤其是推理小说的作者更甚,成天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谜题、疑阵的,话题也比较多,你可千万别介意呀!等久了之后也就会渐渐习惯了。”
想当初,她一开始负责雷少任的稿子时,也曾经被这些令人半信半疑的传言吓得半死,还曾经有人绘声绘影地说,雷少任会杀掉负责编辑他的稿子的女编辑呢!让她每次和雷少任通电话时都不由得心里一阵发寒。一直到现在,她不也没出过什么事吗?
唯一麻烦的,就是雷少任的话总是不多,语气又生疏得冰冷,让她每次都不知该如何找话题。过去雷少任请的助理又总是做不久,往往还没混熟就辞职了,这次,好不容易来了个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女孩子肯当他的助理,她可不希望才见第一次面就被这些传言吓得打退堂鼓。
对曹编辑好心安慰所说的这些话,任她说得口若悬河,戚梧恋倒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当时的她只是低着头,望着桌上那杯早已冷了的乌龙茶,暗浑的茶水中浮着细细的茶未,看着它们载浮载沉,“杀妻”这两个字也在她的心湖里浮荡不已。
有什么事不对劲了。
朦朦胧胧当中,戚梧恋知道,这一切的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完全不若她当初想象的那么单纯。但要她明白说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好好地思索这件事情。
记不得曹编辑最后交代了她什么,戚梧恋甚至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向她道再见、怎么走出未来出版社的。她只记得自己一路走,一路沉思,脑中还是只有“杀妻”这件事。
某个下着大雨的深夜,雷太太带着小女儿,没有向任何人说明,就开着车出门了,结果呢?在离家不到一公里的半山腰就出了事,虽说是煞车失灵,但一直注重定期保养的车怎么可能会说坏就坏,八成是煞车线被人给切断了……大多数的人都猜测雷太太打算带着女儿去会旧情人,被雷先生暗中知道了,才切断了车子的煞车线,杀了自己的太太……
顾编辑的话一直回荡公戚梧恋的脑子里,走着、想着,等到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一个人坐在这个小公园里的秋千上了。
???
雷少任真的杀了若玫姐吗?戚梧恋不愿去相信这个事实。
没有?但这一切的传言不可能全然都是空穴来风呀!真实的有多少?虚假的又在哪里?戚梧恋举起自己戴着银镯的左手迎向阳光,银镯正散发着夺目的光芒,教她一时睁不开眼来,却又不愿闭上眼。
闭上了眼,就好像自己的思虑也跟着沉入黑暗、陷入混沌,完全看不见真实一样。
雷少任对若玫姐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感情呢?戚梧恋发现自己必须重新思考这个问题了。
他该是爱着若玫姐的吧!
难道不是吗?从若玫姐每次寄给自己的信看来,不论是两个人婚前或是婚后,他不都是爱着她的吗?为了她去张罗戏票、美味的樱桃,还满房子插遍了紫色的桔梗花,甚至到了她已经过世了的现在依然如故。
要求仆人们都认为女主人仍然活着,屋子里的一切都布置成若玫姐随时可能会回家的样子,这难道不是因为爱之极深,无法接受她已死亡才有的反应吗?
那么,离奇的车祸、断裂的煞车线,和一篇又一篇的杀妻文章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令戚梧恋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因为雷少任爱妻至深,绝对不写任何关于“杀妻”的题材,或许这样的行径还能令人理解;但一方面表现出深深依恋妻子的态度,另一方面却又借着文字一次又一次地设计杀害自己的发妻,这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难道……他恨着若玫姐?那么爱着若玫姐的他,到底为什么由爱转恨,直到非得一次次地取走她的性命呢?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戚梧恋不断回想着尚若玫从前寄给她的信,却仍然找不到任何线索。
双手交握在胸前,戚梧恋让手中的银镯紧紧靠着自己的胸口。闭上眼,她觉得手中的银镯似乎在发烫,那炙人的温度透过衣物、皮肉隐隐地传进了自己的胸口中,让她的心也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温暖。
这是雷少任送给自己的银镯呢!
这几年来,它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体,陪伴她一起思念着他。
闭上眼,她还可以清楚地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雷少任的情形,记得他亲切地唤着自己“小恋”的语气,和他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若玫姐。当时,她是多么羡慕若玫姐的幸福,可以一个人独占雷少任。每当读着若玫姐寄来的信,她也总是在关于描述雷少任的部分阅读再三,心醉地想象着他对自己也那么温柔的样子。
他的谦和有礼、英姿爽飒、他捧着花来接自己的样子、牵着自己的手走进礼堂的神情,如果他的笑只对着自己、他的温柔可以独占……这么多年来,对着银镯,戚梧恋只能这么幻想着,幻想着一个从头到尾不属于自己、甚至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男人。
她该相信自己的心,不是吗?自己不会爱上一个残酷的杀人凶手,若玫姐的信中也不是谎言,至少从第一封信到最后一封信里,她都只提到雷少任对她的深情和温柔,不是吗?
雷少任一定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