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要去弘华。」唐盛蓝非常坚持:「姑丈已经答应让我去面试,他们要征主任,我相信我可以。」
「这是干什么?要进弘华,打个招呼就是,看是要做个协理还是经理,随便你挑!」她父亲很不满意:「还规规矩矩地去应征、面试?说出去会被人笑死!」
「可是我……」
「不用多讲了,要不过来帮我,要不去当你姑丈的特助,就是这样,两个你自己选一个吧。」唐父很绝决地下令。
所以她最后被迫当上董事长特助。有时经过主任的办公区,她还会有些惆怅,这本来是她该坐的位置呀。
第一天上班,她就在总部大楼迷路。走廊上人们行色匆匆,一间间的办公室门长得都很像,她站在那儿,有些却步。
每个来往的人都穿着整齐套装,神色严肃,虽然偶尔几道好奇打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却没有人停下来跟她多讲话。
直到一个高大而英挺的男子出现。
比印象中更黝黑、比资料照片更霸气的真人出现在她面前,轮廓深刻的俊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聂铭宇。从她面前经过时,他的视线只停留一秒钟,就毫不犹豫地移开。已经习惯人群注目的唐盛蓝,就此真真切切的,把这张脸记在脑海里。
倒是他的秘书,亲切地停步询问:「哎呀,你是唐小姐吧?刚到?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在秘书的指点下,唐盛蓝才找到该去的地方。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前,她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武装好自己,才昂首踏进已经坐满一室大小行政主管的会议室。
「这是新来的董事长特助,唐盛蓝小姐,今天开始上班。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她的表哥连总经理在大家面前介绍她时,已经刻意低调简单了,投向她的注视与目光却依然充满好奇和忖度,甚至带着轻微的不信任与嗤之以鼻。
大家都想知道,这样美丽年轻的特助,到底能有什么实际用处、权力?
结果,根本不用太久,他们就发现,这样美丽年轻的特助,要认真起来,也是很吓人的!
不知算不算得上初生之犊,至少,在一向客气礼让、谈笑用兵的一级主管会议上面,唐特助可是第一个真正正面质疑预算与计画案的人。总经理虽然偶尔提出意见,却从来没有像这样仔细审视评估的前例。
唐盛蓝就是这个打破惯例的人。
她的组织能力很强,人又细心,全心投入在工作上,几乎没有一点漏洞可以逃过她的法眼。加上她有董事长这张王牌护身,简直像是拿着尚方宝剑出巡的钦差一样,毫无包袱,不用顾念面子、人情,大可以大刀阔斧。
首当其冲的三位副总里面,三部的牛世平因为旗下没有营建部门,比较单纯;一部的胡骏杰做事一向稳扎稳打,有问有答,也能全身而退;矛头就这样指向二部的聂铭宇,攻守都非常精采,一来一往,简直像在看辩论比赛一样,每两个礼拜就来上一次,让其他列席主管们都一面看好戏一面冒了一身冷汗。
「四十三万,叫做小钱吗?」满室安静的大小主管中,只见唐盛蓝扬起秀眉,宝光灿烂的大眼睛正视坐在她对面一脸不耐烦的聂铭宇,毫不手软:「聂副总的手笔未免太大了。」
「整个六期工程下来,预算有将近两亿,你现在跟我查一笔一年半以前的四十三万?」聂铭宇已经跟她耗了一个多小时,却还没有任何进展,口气明显地失去耐性。「你是帮会计部讲话吗?若他们有意见,可以请财务长过来找我。」
这是暗示她不要越权,查帐的事情还轮不到唐盛蓝。
果然,唐盛蓝听出来了,她深吸一口气:「会计部当然没有意见,你聂副总送出来的案子,自然不会有太多人敢有意见。」
「请问唐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聂铭字也挑高一边浓浓的眉,英俊的脸庞有着风雨欲来的阴沉:「我签过名的案子,都是要负责任的。若怀疑钱是落到谁的口袋里而不是用在专案上,大可冲着我来,不用这样旁敲侧击。」
两人谁也不让谁,也没打算看在谁的面子上先退一步,于是老演变成这样——很有礼貌地怒目相向。
「他们俩真可怕。」牛世平不只一次一脸余悸犹存的表情说过:「搞不好谁把谁的头砍下来时,一边会说‘对不起,我要砍你的头’,然后另一边还回答‘谢谢,麻烦你了’!」
「这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老聂在预算上比较注意了。」胡骏杰端着自己的咖啡,一面啜了口,慢吞吞地说:「他就是有点大侠作风,老是不肯让下面的人做事绑手绑脚的,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有个人能管管他,当然不会是坏事,相反地,可是大大的好事啊!」阳光开朗的牛世平嘻皮笑脸起来简直像个痞子。「喂,你想,总经理他们用了盛蓝,是不是专门要拿来对付老聂的啊?」
胡骏杰只是含蓄地笑一笑,对于这样的推测不予置评。
说人人到,刚开完会的聂铭宇一阵风似的刮进来。
他对来串门子、大摇大摆摊在沙发上的牛世平视若无睹,只是「啪」地一下,把一叠文件丢在胡骏杰桌上!「跟你借的上品评估资料,都在这里了。」
看他又黑着一张俊脸要飙出去,牛世平忍不住开口:「老聂啊,你不坐下来喝口茶休息休息、消消火?像这样气呼呼的,小心血压高哪。」
「谁说我在生气?」聂铭宇两道如剑的目光狠狠射向牛世平。
「你那个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开心嘛。」牛世平还是笑嘻嘻挑衅:「怎么,又被我们美丽的唐特助给刮了一顿?」
聂铭宇冷冷站在那里,不用说话,高大的身材散发出惊人的霸气,好像牛世平再多说一句,就会被他的气势给劈成千段万段一样。
「我说你干嘛,好像要寻仇似的。真恐怖。」牛世平继续做三姑六婆状:「我们给你这样瞪是很习惯了,可是你可不要吓到人家唐特助。有话好好讲,干嘛开会的时候,两人像有深仇大恨一样。」
「你为什么不去问她,她对我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聂铭宇语气冰冷。「我的每个案子她都挑得出毛病!干嘛,每天没事都抱着这些东西啃吗?叫她闲着没事,可以去逛街、约会,不要像这样找人麻烦!」
「她不爱逛街、也没男朋友。很难相信对吧?」牛世平笑问。
「我们不是这样做事的!」聂铭宇显然已经失去耐性,他锐利地批判:「照她这样小鼻子小眼睛的查法,根本什么案子都没办法做了,省下小钱丢了大笔生意,有个屁用?女人家!就是这样做不出大格局!」
看着聂铭宇难得的情绪失控、愈骂愈多愈顺口,在场两位同袍战友都有点稀奇地微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聂铭宇愈火大,声音就愈沉冷:「幸灾乐祸?」
「没什么,只觉得有人抓狂的样子满有趣的。」胡骏杰摇头。「唐特助真有点办法,才来不到三个月,就把老聂搞成这样。」
聂铭宇真是愈听愈怒,他数说了半天唐盛蓝的缺点,居然该跟他站同一阵线的其他两人都越发欣赏唐盛蓝。这,天底下还有公理吗?
冷着一张脸甩门出来,结果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居然迎面又看见唐盛蓝正和自己的秘书张茵相谈甚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