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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沧元、司徒寿、鸣祥,或者禳福……听到这些名字时,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但他们嘴里的义爹……总让她心里不舒服起来,还是……她也有个令人讨厌的义爹,而梦中的那男人就是她的义爹?

  一思及此,还来不及有任何的感受,沉重的迷雾终於拖下她的神智。

  在昏睡前,她只有一个想法--

  吃了迷药,眼睛张不开、耳朵听不见,但嗅觉依旧。

  好臭啊……

  *****************

  真的真的很臭。

  如果有人在此时此刻还敢不嫌臭地接近她,这种人肯定是爱她到入骨,她可以嫁了,没有什麽挑剔对方的了。

  钦,能不能给她洗个澡呢?

  至少,给她半年没有碰过水的身子擦个澡吧?

  在马车里不见天日地过了几天呢?

  她只隐约记得不停地摇晃,醒来就有饭吃,吃了饭明知会睡著,她还是吃了;宁愿睡著也不想无聊地发呆,猜想自己的未来会有多凄惨……

  如果有一技之长也就罢了,但她十指嫩皮无茧,连绣个花都不会,双腿又残废,说得坦白点,卖到妓女户可能都没有人愿意要……沦落到街头乞讨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说到底,身子残废也只有由富贵人家才能活下去吧?那……她的未来会何去何从呢?

  偏北、偏北……那梦里的男子真有其人吗?!

  是她太天真了吧?

  追著那微弱的希望,期待能够天降奇迹地在往北的路途中遇见那梦里的男子……先不要说她成天关在不见天日的马车里,就算撞著了他,只怕也是错身而过,何况,万一……那只是个梦呢?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美梦呢?

  从那半年没有人寻她来看,她是真的被恶意遗弃了吧?她不相信由自己的性子恶劣到被人丢弃的地步,那麽,会被遗弃就是因为自己的残废--

  说得难听点,就算她再乐观再知命,一辈子的残废,出入都要赖著人,谁会愿意照顾她?

  谁知道她所梦见的那些话是不是出於虚构的?真有人会这样真心待她吗?

  在马车上的日子,就这样一直翻翻覆覆地胡思乱想,一会充满希望、一会儿又丧气到真想叫出声,让那个叫沧元的庄主决定她的未来好了。

  这日,昏昏沉沉地醒来,马车不再摇晃,外头一阵喧嚣,她撩起颊畔汗湿的长发,挣扎地摸索。

  没有饭菜?她好饿呀。

  微弱的光从正面方慢慢扩大,搞了好半天,才意识到有人正要拉开马车的门。她心一跳,知道揭晓她命运的时候到了。

  “啊?”外头小翠惊叫。

  “叫什麽?小翠,你吓死人吗?”

  “没……张大哥,我……我来帮忙卸货……”

  卸货?果然是到了目的地了。她的下场会是--

  “一个丫头能搬得动这些酒桶吗?”男人笑道:“你去帮忙别的吧。”

  “可是……”

  再可是,只怕她被发现了,那叫余沧元的庄主一定知道小翠脱不了干系,到头来,说不定会被强送回救命恩人身边啊, 她可不要再回去那种地方啊,快走,快走吧,小翠你可别笨得留下来啊!

  “小翠,天气都有点冷了,你怎麽满头大汗?”

  “啊!”小翠惊跳一下,旋身脱口:“凤小姐……”

  “嘘,叫龙少爷。你是怎麽啦?这种粗重的活儿让男人去做就好了……”凤鸣祥心细如发,注意到她过度的慌张,微眯眼,沉声问道:“里头有什麽不该在的东西吗?”

  “没……没有……”

  显然小翠的惊惶失措将在远处打点的余沧元也吸引过来。只闻冷静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严厉的声音响起 “里头藏了东西?”

  没有人回应,只听见断断续续的泣声。

  马车里的她闻言,也好想哭了,这姓余的口气严厉到达二十岁的人都会被吓哭了,她不能再奢望他开慈善院养她了。

  “沧元,你把她给吓坏了,就算她私藏什麽东西在里头,也不是什麽可怕的东西,是不,小翠?”

  “谁知她在搞什麽花招。小张,把车门打开!”

  车门慢慢被打开,日光从木桶间的夹缝里钻进,她直觉地缩起身子,避开外头窥看的视线。

  “没什麽嘛!是咱们多心了。”凤呜祥随意地瞧了眼堆满车内的桶子,料想身家清白的小翠不会在马车里动什麽惊天动地的手脚,最多只是藏一些一个丫鬟不该有的玩意儿。

  余沧元显然不相信,上前先行卸下堆放在上头的木桶,她直觉地吓了一跳,将瘦小的身子更蜷缩在角落里。

  她在紧张什麽啊?

  反正迟早都会被发现的,迟早都要决定她的命运的……只是,她真的很不想被迫回那对老夫妇那儿啊!

  那叫余沧元的,一听就是不苟言笑之人,如果求他给她一个安身之处,他可能直接挖个坟,叫她这没用的人跳进去等死吧?

  将要知道她的未来了,心里害怕得要命,因为知道现实就是现实,而自己躲在这里制造的美丽幻想,绝不会实现。

  见一双手伸到自己面前的圆桶,正欲搬下时,她屏息了。

  “余庄主!”亲热有馀的声音响起。

  那双停在半空中的手再差一点点点就可以碰到她很久没洗过的脸了。

  “陈老板?”余沧元微笑道,低声对凤鸣祥解释:“他就是负责这一带酒厂的头儿,我带你过去认识一下。”

  趁著余沧元的视线落在凤鸣祥身上时,马车里,她悄悄地探出一双眼睛,瞧见这些日子来载她的大庄主。

  果然好严厉的长相啊,虽然在微笑,但显得拒人於千里之外,跟她梦中那男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啊,梦中那男人始终站在阴影之下,她根本瞧不清他的脸,怎会知道这大庄主的脸并非梦中那男人?

  心中隐隐再有感,只要让她看见了那张脸,她会想起过去的一切--只是,想起过去好吗?让她遇见那个人的价值足够跟知道过去的痛苦划上等号吗?

  这念头极快地闪过,又听余沧元笑道: “陈老板,让您老出来接咱们这些後生晚辈,真是教咱们受宠若惊!”

  “哪儿的话,余庄主才当上天水庄的新任庄主没多少个日子,可能力一点也不弱於那原来因急病去世的老庄主,所以才会让当总管的您继承一切啊。”

  那口气有些带刺,余沧元也不打算跟这种人浪费自己的情绪,只皮笑肉不笑地转向小张: “你跟小翠先去前辆马车,将要送给陈老板的礼物拿出来,小心别碰撞到,那易碎的。待会再回来卸下这些酒桶。”

  他的声音愈飘愈远,她挣扎地爬起来,从桶後探出一双好奇的眼,瞧见她这辆马车门是打开著,却再也没有人注意这里了。

  她再微探出一些,注意到不少人忙著卸下货物,身上穿著是统一的衣服,应是余沧元手下的长工。

  她的视线充满兴趣地落在这个看似不大的城镇,人来人往的,穿著都有些厚,带些乡土的气息,这里应该是属於乡间一带的小城镇吧?

  仍然没有人发现她,也许,到最後会被发现,是因为她身上的臭味呢。

  眼珠子转著四周,忽然瞧见有名男子背对著自己往前面走去,身上扛著不少兽皮,像是要去贩卖,让她的眼光难以移开。

  ……我打猎为生……养你,好不好?小姐……

  “钦,原来我舍不得移开视线,是因为同是打猎人啊……”所以才会一见打猎人,就会心生好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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