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她断然否绝。白奇对酒类的自制力向来连圣人都要嫉妒。
「他醉到连我出门,也只看了我一眼,而没有力气交代任何事情。所以,我才会完全不知情到你这里来。」
「醉死活该!」谢绮冲口说道,随即懊恼地闭嘴,用手摇住自己的肚子。小家伙,别踢了!我不骂你爸爸就是了。
谢绮望了黑凡一眼,他惊怯地连与她对望的勇气都没有。她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恶巫婆。
「当别人的替身是什麽感觉?为了钱,为了权势而抹杀自己是什麽感觉?」很好,她再继续尖酸下去,肚里的孩子一定可以当选民意代表或立法委员。
「当你有更重要的事摆在前方时,那些感觉都不会有感觉。」
「你既然是暗杀白奇,为什麽又愿意被他利用?」
「我们是各取所需!!」他激动地直起身子反驳著她:「在暗杀白奇之前,我找
上的人是王耀隆。不过,一直到遇见白奇提出了这个计画,我才有机会。」
「多行不义必自毙。王耀隆决计也没料到你们会来上这一招。」她低喃地说道,不解地抬眼望著他:「和你有仇的究竟是白奇还是王耀隆?」
「我大哥是向志安!这个理由足够了吗?」向志平握紧拳头,激愤地瞪著她。
谢绮捣住自己的唇,再也说不出责难的语句,因为忙著红眼眶的她,已经掩不住眼中的水光。因为她还记得那个为小曼折纸鹤时笑声爽朗的向志安,因为她还记得向志安的憨实与热情,於是一切的复仇便全染上了感伤。
泪眼间看著他带著怒意与心恸的表情,她恍惚以为见到了那年在海滩边的白奇。
许多时候,伤心或者会远离,但绝不是遗忘……
「对不起--」她还是滑落了一颗眼泪。
「很久以前,我就不哭了。」他面容僵硬地看著她的泪滑落,沉著声说道:「这世界太现实,要不就踩在别人脚上,要不就是任人践踏。」
「所以你的画才会充满了那麽浓的黑暗与忧伤。」
「你真的懂我的画吗?」他嘲讽地一笑,望著她的眼神凌厉得一如最善妒的女人:「你是最不能懂我的!如同我不懂在你应该为著白奇的活著而欣喜若狂的时候,你却夹带了怒气想把他碎尸万段!」
「欣喜若狂?我被骗成这样,还要欣喜若狂?」她不可思议地望著他。
「你有什麽值得忿怒的?」他纤俊的面容披上一层恶煞之气,那忿怒是要张牙舞爪起来的:「你的丈夫费心欺骗你、串通外人,难道不是为了你吗?如果不是你一张说不了谎的脸,他何需如此煞费苦心?他为什麽要离开运海帮?难道不是为了你和女儿吗?你知道心爱的人离开,却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感觉吗?你究竟懂不懂吗?」
向志平的音量愈益拔尖,身子情不自禁地倾身瞪著谢绮。
谢绮摇摇欲坠的身子转身投入沙发之中,慌乱地把脸埋到手掌中。
那类似白奇的脸指控著她的无情。白奇是用这种心情看待她的吗?
但,尽管脸庞捣得更紧,那忿怒的男音还是从耳朵渗入心脏,刺杀著她的心。
「白奇设计这些事情时,要花多少精神、用多少心思吗?一个人要承担这些压
力好受吗?假装一个死人,是很快乐的吗?」向志平疾言厉色地说道。
「闭嘴!明明做错了事,就不要找藉口!」她猛抬头尖声说道,只是泪流满面的脸庞破坏了指责的效果。「你们全都是一丘之貉……」
她无法反驳黑凡的话,却不甘心「认错」。
她该认什麽错!是白奇欺骗在先。
「哼!你的任何高姿态都唬弄不了人。怒气一过,只要白奇多花些时间,你还不是会乖乖回到他身边。当你幸福快乐的白太太。」向志平的手指颤抖地指控著她。
谢绮心虚地咬住唇,因为即便在这种火冒三丈的时候,她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白奇的用心,她全都知道,她只是还无法若无其事地原谅!
「女人。」向志平忿忿不平地踢了下沙发。
他不甘心!为什麽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可以生活在被爱的幸福中。
被他瞪的有点发毛,谢绮搓著自己的手臂。向志平和他哥哥完全不同!
这人假扮「黑凡」时,至少还客气一些,她不自觉地抱著自己的双膝,研究起他的表情来,而问句就这麽从嘴里冒了出来:
「你在感情上受过伤?否则怎麽这麽愤世嫉俗?」
「那不关你的事。」光凭著她一脸的同情,他就永远不会後悔自己今天的决定。
「你干扰了我的生活,我至少也该礼尚往来偷到一些讯息--」
「你以你是谁!可以随便质问别人的过去吗?那家伙没说错,你个性单纯得连孩子都要嫉妒。」咬牙切齿。
「不想说就别提,我不会强迫你。还有,请不要用包装过的言语,拐著弯来骂我白痴。」她不服气地昂起下巴。
「你是那种一直被幸福包围的那个人。」
「我也经历过许多失去。」父母的骤逝,至今仍是心中的阴影。
「无论经历过多少次失去,你总是可以确定你身边的人会永远爱你。」他握拳的指节变得青白,咄咄逼人地逼问道。
「你这是什麽谬论!不管我在任何环境下经历失去,只要我的心仍有感觉,我
就会痛苦、我就会难过。你太偏激了!」吼完,谢绮拧著眉,脸色青白地捣著自己的胃。
她现在不想和谁针锋相对,那大伤元气了。她想休息。
「是啊!也许你还比较希望白奇乾脆真的死了,因为你比较擅长扮演可怜兮兮的幸存者。」他朝她走近一步,若不是她太不舒服,她该注意到那眼神的狂乱。
「我擅长扮演什麽角色和你有什麽关系?我一直是幸福的,那又怎麽样!至少我正一直学习著不让过去的阴影来妨碍我的生活。」她捉著自己发恶的胃:「我不能预测我未来的每一天,所以我更要努力地过好每一个今天。」
那她现在在做什麽?把手边的幸福再推出去吗?
谢绮猛地看向天花板那头的监视器 她要去找白奇!
「我要谢谢你。」她平心静气地说道。
「我不要你的谢意,你没资格拥有这些的。」他阴沉的目光浏览过墙上一张张和乐的家庭合照。
「伤心难过还要有资格?」这人真怪!不过,她不想再和他起冲突,她现在只想赶快送客,然後找到白奇。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
「有人连伤心难过都不能名正言口顺。那个人没说错,你因为太多人的骄纵而天真蠢笨。」
谢绮想出门的热情,被他的冷水浇熄。她要拿剪刀把白奇的头发剪光,这家伙居然敢那麽说,她本来打算要原谅他的,现在决定再生气一会儿。
谢绮恼羞成怒地用手捶著沙发,却在下一秒抱著自己的手惨叫地龇牙咧嘴。
她可怜的手骨打到自己藏在沙发中的防备用具。
「你没有资格拥有白奇。」黑凡颤抖著身子,一步步地逼近她。
「那谁才有?你吗?」
谢绮扬眸想反唇相稽,却因为他诡异的面容而猛打了个冷颤。
所有的情绪在瞬间被压缩成恐惧--她将手伸到身後,塞入沙发缝隙间搜寻著……
「谁都不许爱他,他爱的人也不许活著。」向志平盯著她,以平板的口吻宣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