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秋寻细细地就着木桶里头的热水,洗涤自己的身躯,慢慢而轻缓的,将浸水湿透的白色巾帕在自己手臂上擦拭。
母亲说,女儿家的身体最是宝贵,柔嫩又坚强,将来若是过了门,得一肩扛起一家大小的生活起居,而且要以自身的肚腹,孕育出健康的一代,想到这里,她霍然起身,随手捞起挂在椅子上的一条毛巾裹住自个儿,跨出浴盆,也不管身上还滴着水珠儿,便走到镜子前头,那是一座长方形的连身镜,望见了映进镜子里的自己,她将毛巾解开,凝视着镜中课程的身躯。
镜子里的她,是一副已然含苞待放的身子,浑圆的胸昂然挺立着,粉色的乳蕾像结实的熟梅,再往下是纤细而不盈一握的腰身,平坦的小腹,修长洁白的长腿及那女性的象征……
秋寻痴痴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突而脸上一阵烧灼。
再要不了多久,这身子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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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夏磊急急忙忙走进后院的回廊里头,一不注意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一个丫头。
“啊!”那丫头吓了一跳,眼看手上端的热水险些泼上夏磊的身,赶紧将脸盆抬高,并慌急地道。“二少爷!你有没有事?!
“没关系,是我走得太赶,吓着你了?”姚夏磊忙停住脚步。在看清来人后,他又问了句。“阿思,你知不知道三小姐在哪?”
那名唤阿思的小丫头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三小姐正等我捧热水给她送去。”
“热水……”姚夏磊领会过来。“那好,你去通知她一声,梳理好了,就到书房来一趟,我和爹都在那里。”
“是的。”阿思点点头,衔命而去,同时姚夏磊也返身回书房。才一走进去便被里头的人给叫住了。
“怎么,寻儿没来?”开口的正是姚家的主人——姚师甫。
姚夏磊不疾不徐地走到父亲桌工前方。“她待会儿就到,我已经吩咐阿思去通知她了。”
姚师甫闻言点了下头。“好吧,咱们先谈也无妨,你去刘家,可有提到婚期的事?”
“当然有。”姚夏磊答道。“不过刘家给我的答覆是,日子大约还要再等上半年。”
“这样啊……”父子俩又谈了一会儿,话题总绕在婚事上打转儿,不多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打搅了。”秋寻出现在书房门口,梳着两条齐整乌溜的辫子,一身素朴的粉嫩鹅黄色彩裙,显得淡雅可人。“爹爹唤我?”
“嗯,你来。”姚师甫是深深以这个女儿为傲的,她承继了妻子的温婉恭俭和好相貌,聪慧更有十成九来自他这个父亲的遗传。尤其在大女儿春风出嫁之后,家中就只剩秋寻一个女孩儿家,因此,姚氏夫妇是更加疼惜这贴心的女儿,不光如此,就连秋寻唯一的兄长夏磊和胞弟冬煦也十分爱怜这目前家中唯一的女孩,秋寻在姚家,可说是倍受呵护的。
只是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可能将她留着一辈子。近几年来她年岁益发地大了,姚师甫再三考虑,决为她择定刘家这门亲事,对象是姚夏磊亲自替妹妹物色的。
据说刘家亦是世代书香,家风俭朴,在当地又颇有名望,而刘家长子书白更非泛泛之辈,他市自东京帝大学成归国,是个受过新式教育、思想新潮的男子,想来定能为秋寻带来完美和谐的下半生。姚夏磊在经打听之后,便忙不迭地亲赴刘家向刘剑塘提出婚事,刘剑塘没有太多客套话,一口便答允了,是以夏磊才会连夜兼程的赶回家中,与家人商量此事。
先前,姚秋寻已从母亲那儿听到了些风声,知道父亲这次是认真打算的了,所以心头也悬了起来,面容也常因想起这事而不时晕着一抹嫣红,即便还不知道未来夫婿究竟是怎生的相貌,却也够叫人七上八下了。瞧,这会儿她才光跨进书房里头,二哥就马上笑了开,颇有几分椰榆的意味。
“妹妹大喜啦!”姚夏磊笑道,果不其然,秋寻的颊上一下子便如白色绢布吃进红色染料般,迅速晕染开来。
姚师甫咳了两声。“我说磊儿,你这喜,未免也贺得太早啦!”日子都还没订呢!
“二哥就爱拿我寻开心。”秋寻有些待嫁女儿的娇羞嗔叱道,然而夏磊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你是我们家里的宝贝啊!”他上前两步,玩笑地捏了捏妹子丰润的脸蛋,颇为开怀。“如今你二哥我好不容易经过千挑万选,才帮你找到一个好夫婿,怎不叫我得意?”
秋寻笑着退开两步,抚着面颊。“二哥就爱欺负人”
“好了,还玩,长得这么大了,也该有一点分寸、”姚师甫说道,语气却不见责怪。在姚家,面对长辈是无须太过严肃的,姚师甫自己也不爱老是板着脸孔训人。
“那就来谈谈正经事吧!”姚夏磊由怀中掏出一只小盒,递给秋寻。“打开看看。”
秋寻顺手接过打开。“这个是什么?”
“这是你未婚夫,刘书白的相片。”
“什么?”
秋寻闻言微愣,下意识便又将盒子一下给合了上,夏磊见状,觉得好笑,便道:“这么快就看完了?是圆是扁?”
“磊儿,你少说两句。”姚师甫遏止儿子的打趣,然后对女儿说道:“寻儿,你瞧仔细些。”
“呢……是……,’
秋寻一颗心仿佛要跳到喉咙口来,她紧张极了,却又十分期待着,虽然她现在最想做的是跑回房间,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再慎重其事地端详,但父兄还等着她作决定呢!
不得已,她只好再将装着相片的小银盒打开,里头镶着一帧两寸多的正面半身照;照片上的男子,一眼望去,最先让人注意到的,是那双炯亮有神的黑色眸瞳。
这盾如剑虹、眼若鹜鸳鹰的男子就是她姚秋寻未来的夫婿?真是不可思议极了!就在她心生惊叹时,姚夏磊也没闲着,忙着在—旁补充一些资料。
“这个刘书白今年二十一岁,他十几岁从杭州府中毕业以后,就被刘家老爷,也就是你未来的公公刘剑塘送到日本去继续深造,迟迟未娶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弟弟刘书弘已先成亲生子,刘家后继有人,所以他借此推拖,不过现在既然他已经完成了学业,就再也没理由不成亲了。你二哥我是今年春天在朋友的画廊与他认识的,观察了一段时日以后,看他为人稳重,又十分有才学,几经考虑才决定了这门亲事。”
姚师甫闻言点点头,听得十分人神。“看来这年轻人还挺有主见,他会不会也来你们年轻人那一套,搞什么新式恋爱?”在外头放过洋的,观念总是叫人担心。
姚夏磊呵呵笑了两声,显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应该是不会,我们家的妹妹嫁出门做人家媳妇,若不能叫夫婿和公婆喜欢,恐怕天下间再难有任何女子够得上他的眼。”
姚师甫听见夏磊的话,当下便笑起来。“我知道你向来爱护寻儿,可没想到你将她捧的这般高。”
“实话嘛!”姚夏磊一点也不觉得言过其实。
一旁的秋寻悄悄地合上盖子,心中胀满了对未来无限的企盼与喜悦,只是在下一秒,她的喜悦马上被一个现实的认知给冲散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