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商离离还不够么?仅止一个风吹就倒的身躯,仅止一张吐露着天底下最酣蜜话语的红唇,就将他陷人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前车之鉴在前,为什么他仍不悔悟?
芳菲怔然望着出神的孤自裳,莫名的为了他的不理不睬而伤怀。
她看不透他呵!看不透他层层叠叠的心绪,看不透他蔑视生死的言语,更看不透那张即使憔悴孤绝却仍俊美无祷的脸庞底下,还藏着怎样一段刻骨伤怀,直教人不欲求生!
沈默无声在这未相熟的两人之间交递着一种怅然的情绪,半晌,芳菲叹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她避开问题、避开生死,只问他的名。
孤自裳没有不回答,但冷绝的的嗓音如冰。"孤自裳。"
"孤……自裳。"芳菲低低的重复了一次,宛若得到什么宝物似的,那种微喜的叹息令孤自裳有些怔然。
"你呢?"不自觉对她起了好奇心,孤自裳突然很想知道,这个拥有着不属子尘世间女子面貌的姑娘,会有一个怎样的名宇?
芳菲闻言,富有灵气的眼眸微地染上一抹羞怯的笑意。"我叫芳菲。"
"芳菲……花香芳菲……"果真人如其名,不是吗?孤自裳难以不被她所吸引,她的美是天生自然,而初初见她时,她伫立于桃花树下,仿佛那一身绝尘殊丽全是由天地精华汇聚而成,托生于桃树花海,滋养以无边香气,自然而然连骨子里都漾着芬芳,她的名字叫做芳菲,岂不是一个绝佳的吻合么?!
芳菲看着孤自裳唤她的名不由一笑。"你休息罢,我去帮你弄点吃的,补补元气。"她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
"晤?"芳菲回头,垂询地望着他。
"这儿是……"孤自裳的印象之中,不曾看过或者听过一个这样的地方。
芳菲随他的视线,投向窗外,那儿除了一片桃红,并无其他。
"这儿是桃花村。"她的声音淡柔地传人孤自裳耳中。
孤自裳皱起眉头。"我……没有听过这个村名。"
"我听朝明她娘说过,外头的人也管这儿叫做桃源。"
"桃源?"
"是啊,因为这儿遍植桃树,四季如春,你多住几天之后,一定会喜欢上这儿的。"芳菲的声音里漾着对故乡的自豪,白皙粉颊陶然如醉。
孤自裳却无法融人她的情感里,他只觉陌生,而面前这个灵秀如许的姑娘,甚至加深了这个地方的不真实感。
一切都如梦如幻的,而他却已是许久不作梦的人了。
再看芳菲一眼,这回他注意到了其他的细节。"你自己一个人?"
芳菲点点头。"我父母都已经过世了,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轻轻地道,声音平淡得不起一丝涟墒,好似在叙述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回忆。
孤自裳突地微扬了嘴角,只有他自己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原来她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并非凭空降生,只是遇见了这般倾城红颜,谁会不怀疑呢?即便怀疑是可笑的。
孤自裳不自觉将注意力全移转到了面前这神奇的女子以及这片新环境里,瞬间甚至要以为他是真死了,才会来到这个地方……
芳菲见他怔怔出着神,有些担忧地以为他是不舒服:"你不好吧?"
孤自裳回神,瞥了她一眼。"你何必管我好不好呢?"
"我……"芳菲欲言又止,不懂他为何这般冷漠?
"无论如何,你这个救命的恩情,我都是欠下了。"孤自裳故意忽略她的表情,只是逞自由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递到她面前,声音平板而没有温度地道。
" 这块玉佩你拿着,日后你有所求,我自会倾毕生之力为你办到。"
芳菲困惑地蹙眉。"我救你……不是要你的报酬。"
"得了吧,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要。"孤自裳讥讽地道。
芳菲顿了下,发出一声幽长的叹息。"外面的人,都是这么市侩吗?"
孤自裳来不及反应,芳菲的手便轻触上他拿着玉佩的手掌,然后,将手推回他胸前。"玉佩你还是自个儿收着,你既然不稀罕我救了你,也就别承这份恩情。"她站起身,又道:"我帮你煎了帖药,现在应该熬好了,你等一等,我去端来。"
孤自裳一愕,他万万没想到芳菲竟会拒绝他的报偿。瞬时想也不想,随即脱口而出。"你既知道我不承你的情,为何还要煎什么药?"
芳菲答得也快。"你有伤在身,不吃药怎么行呢?"
孤自裳愕然,他不懂这个姑娘的心思,真真不懂。
"你先坐会儿,我去端药。"芳菲见他不说话了,便口身出房,不一会儿,那窈窕身影便消失在孤自裳的视线里。
她离开之后,寂静的感觉瞬间就涌人孤自裳的知觉里,此刻的安然不是孤独而让人绝望的,而是一种稳适的舒畅,轻轻淡雅的香昧,像这房子里的主人,充盈着这满室宁馨,孤自裳不觉倦意深重,渐渐合上了眼皮。
方才……真是说了太多话了……他疲惫而模糊的意识断断续续地想,就这样沉入了梦乡。
第二章
明明是不再作梦的,但自从来到这里,一切都变了。他梦见商离离。
梦见无情的商离离,狠绝的商离离,美貌的商离离、教人又爱既又恨的商离离……他抛不开那众多魅影、商离离魔魔似的缠绕着他。
恨是多于爱的,孤自裳再肯定不过那种厌恶的情绪了,然而,恨着的同时,他为何又那么挂意着呢?
爱与恨是一体两面的吗?都是极端的情感表现,如同喜乐到了极限,必然有着痛楚,而被苦难折磨的时候,竟也会有甘之如抬的感受?
是爱?是恨?他已分不清楚了。
当他辗转子梦中时,在一旁看顾着的芳菲却是无端的难受着。芳菲对他的全部认知,竟仅止于他恨着商离离。那强烈的情感揪紧了她的心。
这日,朝明来看她,一见芳菲的神情,大为讶异,才不过几天,她就已憔悴不少。
“你怎么了?没睡好吗?”朝明关切地问道。
芳菲才听到这句话,不知怎地,鼻子竟是一酸。
朝明从未见过芳菲掉泪,二话不说便将她拉出屋手外头。
“他欺侮你?你怎么哭了呢?”朝明急切地问着她。
芳菲闻言,直摇头否认,柔美的面容却是一迳的哀伤,她慌乱的辩解着。“不……不是这样的……只是……”
“只是?”朝明侧首,担优的望着芳菲低垂的眉睫,她有些怕,并不只因为孤自裳给予她的陌生感,更多的是包含对芳菲心绪转变的猜测。
芳菲眼神只是哀哀地看着别处,心中忍不住凄恻地道:“我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那是什么意思?”朝明不了解。
“我感觉得到……他那种不想求生的意志好强烈……尽管他曾经要给我玉佩,许我一个报偿,可我还是知道……他绝不会因为有了那项承诺,就会为了等待完成它而不去寻死……他不会的……不会的……”
“芳菲?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朝明一头雾水。
芳菲拥有一颗绝净而善感的心灵,她是一张白纸,透白到对任何事物都能敏感的察觉,也因此,她始终独居,也唯有如此,她才能避免感受到大多情绪的扰乱,然而孤自裳却能轻易而简单地将她多年的平静破坏。
芳菲是陷进去了,从桃花树下的第一眼开始,她就陷进那深绝的沉痛里头,她只是悲伤,全然没有考虑到自己,她仅止为了孤自裳的情绪而动荡的心潮,怎能轻易平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