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积了几天的低气压,此刻,在看到她又像只花蝴蝶般迫不及待要飞出去,忍耐力终於到达极限——
「沈小姐,顾先生委托的Case OK了吗?」他毫不犹豫地阻下了她。
顾先生是他们公司主要客户之一,由顾氏所承建的大楼,室内设计部分通常委托向阳设计,由於双方合作默契良好,客户口碑佳,发展成固定的夥伴关系。
这一次对方所委托的Case,属於经济实用型的自用住宅,这一方面的室内装潢,刚好符合沈筱筱的专才,是以,由她全权负责。
他故意的叫唤,让不明所以的沈筱筱停住了已跨出一半的身子回过头——
「顾先生昨天下午来过了,看了设计图後,他很满意,我已经联络装潢公司近期内动工。」认为已是完美的回答,她转身欲走。
「等等——」他沉声又喊住她。「顾先生刚刚和我通过电话,他说有些细节方面的问题,需要你进一步修改,麻烦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喔?」沈筱筱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对设计图有意见为什么不直接找她?
「刚刚你办公室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总机把电话转给我。」他讲了个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沈筱筱皱下眉头,抬手看了看表为难地道:
「不能明天再谈吗?」
今晚,赵士维约了她吃晚饭,说是想为那天放她鸽子道歉。虽然那天事後的发展造成了一次严重的错误,但错也不全在他,她自己糊里糊涂上了别人的车,误入「贼窟」已成事实。
而从那天到现在,事已隔了一个月,这赵士维现在才提出道歉,她当然知道这只是个藉口,满月酒那天,赵士维就对她展现了高度的兴趣,对一个对自己有兴趣而条件又不错男人,她好像找不到理由去拒绝。
「你认为呢?」他把问题丢还给她。
沈筱筱再看了看表——距离七点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应该够她回家打扮。
私事方面,她虽可以完全不甩他,但,顾先生是公司的大客户,这件案子又是由她全权负责,为了自己也为了公司,是该牺牲一点。
「好吧!」她缩回了跨出去的脚,跟他进了办公室。
「顾先生怎么说?他认为哪一部分需要修改?」一进去,她立刻主动切入话题,争取时间。
她急欲摆脱的态度,让他的眉心迅速打了个结,餐厅中见到的那一幕立刻又回到脑海。
「你还继续跟宋育凯来往?」看着她一身依旧不符合他理想的穿着,很奇怪,以往的厌恶、不屑与不满此时被一种莫名的烦躁所取代,而这种烦躁随着她那张急欲摆脱的脸,更形扩大。
沈筱筱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自顾地道:
「是睡房部分需要修改,还是浴厕部分?」她摊开了设计图正本,公事公办的态度相当明显。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拿开了她手中的图,强迫她面对自己。
「江先生,你又想找碴是不是?」她手叉腰,杏眼圆睁地望着他。「就算我们有了两次关系,那并不表示你可以干涉我的一切。我说过,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永远不会有交集;我没有权利也不想干涉你的任何私事,同样地,也请你自重。」
听她如此「自然」地撇清所有的一切,江朔其一颗心像被尖刀刺了一下。
「我也说过,我无法像你这么洒脱。」
「那你到底想怎样?捐弃对女人的成见和我结婚?」她嘲弄地撇了撇嘴角。「你省省好不好!」
听到她嘲弄的话语,有那么一刻,江朔其心生一种冲动想吼出「是,我可以和你结婚!」这句话,但继而,残存的理性遏止了那样的冲动。这一冲一煞,让他顿地涨红了脸。
他涨红脸的模样,让她误以为自己的话严重打击到他,是以,她放软了语气道:
「江朔其,我再强调一次,我不想制造你的困扰,我只想让你明白,你真的不需要内疚,更不需要自责,这两次的错误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我可以保证,这样的错误绝不会再发生第三次。」
谁知,这刻意放软的语调更刺激了他。
「你如此急着想撇清有关我的一切,是迫不及待想把第三次给宋育凯?」话一出口,他立刻就後悔了,他一定是昏了头了,要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浑帐话……
果然,这浑帐至极的话语立即让沈筱筱脸色大变,她立即抬手挥给他一个清脆的巴掌。
「你……太过分了!」她气得发抖。
然而,这一巴掌却似乎燃起他心中那份始终不愿承认的妒意,当下,一股冲动让他打横抱起了她,接着,将她重重地摔到会客室的沙发上。
「为什么你这么执迷不悟?那个宋育凯根本不安好心,他只想玩玩你而已,你真的那么虚荣急着倒贴?」
突然的重力虽摔的她金星直冒,但,那种被屈辱的感觉让她立刻自沙发上跳起身,咬牙切齿地冲到他面前。
「就算我虚荣倒贴又干你屁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眼泪——随着升到最高点的怒火,无力地滚了下来。
她眼中的泪水迅速浇醒他的理智,意识到自己刚刚疯狂的行为後,他颓然地转过身。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口中虽如此说,但心中却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自己,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我不想再听你讲这些。」她偏过脸,胡乱地擦了擦眼泪。「顾先生的设计图到底改不改,不改的话,对不起,我不想把我的时间浪费在这儿。」
他深深地望她,一瞬也不瞬,好半晌才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最近的我,很不对劲……」他苦涩地一笑。「我知道要是我自己够聪明,就应该把所有的一切都忘掉,对不对?但……该死的……」他诅咒了一声。「我好像把自己逼入死胡同里了。」
他沉重的声音勾起她心中一丝颤动,但,她选择忽略。
他向前一步,眼睛仍没有离开她的脸。
「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仍然渴望你的一切,这不应该,是不是?我们之间,只是偶然擦出的火花,是不是?那为什么……这不应该发生的两次错误却让我迷恋至今……甚至让我迷惑不已……」他停了一下。「我一向看不起女人,也不相信单纯的肉慾关系可以衍生出爱情,但为什么我会如此反常?你能替我解释这一切吗?」
这坦白的剖析让她心弦再次颤动,但这一次,她仍是压下了它。
「所谓『食色性也』,你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一点也不奇怪。」心中的悸动虽被压下,口气却已软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生活压力下所衍生出来的一种浪漫假象,无关任何感情成分,你跟我,仍只是偶然擦出的火花,时间一到,自然回归原点,不具任何意义。」
不具任何意义……是这样吗?望着她精致的脸蛋,他心中的迷惑更深……
「如果你不想让你的生活变得更糟,我劝你别把这件事告诉庄雪音,我看得出来,她很在乎你,没有几个女人可以如此洒脱地原谅自己的男人出轨。」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卷起了桌上的设计图,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听她无预期地提起「庄雪音」,一时之间,他愣了愣。等到他意识到她话中对自己的误会而想提出澄清时,却只来得及捕捉到她的背影走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