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诤终于允许自己去想念段媛萱了,他刚才所说的话有些是她在风云堡时对他说的,他却到现在才完全领悟。可是就算他不再恨了,他又能允许自己爱她吗?这样他对得起那十五条人命吗?爹、娘他们会不会怪他呢?
蓦地,他想起媛萱走前说的话——若他不能不恨,就永远不要找她,那反过来说,若他不再恨了,是否就可以找她了呢?
说到底她还是希望他找她吧?而她说要拚个你死我活的话实非出于意气,而是多么深沉的爱啊!只因活着实在比死更难,她可以为爱而杀他,或为他所杀而不愿痛苦纠缠,她是为此而离开的,只因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若她能爱他至此,那么他的亲人们也愿意看到他幸福吧?霎时,朗诤的心中因充塞着她的柔情而深受感动。
就像放下一个很重的担子般,他轻吁了口气,抬眼瞧见正要跨出门外的马禹复,于是叫道:“禹复,麻烦你传令所有的兄弟,全力寻找段姑娘!”
马禹复微微一惊,此时朗诤脸上所显现的是从未出现过的深情、专注、盼望与……开朗!马禹复为此而感动欣喜。“是。”
马禹复走后,朗诤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原来人也可以活得如此轻松自在。”
第九章
雷霆山庄中,周妤芯正缠着石钧崇教她一套剑法,成亲五年来,石钧崇因她的娇俏、天真而平添不少欢笑。
“不对、不对,你右臂要再抬高一些才能一次挽三朵剑花。”石钧崇站在一旁指点她,看不过去才动手“调整”她的姿势。
周妤芯咯咯一笑,“你别搔人家痒嘛!”
石钧崇忍不住翻个白眼,“你武功这么差,不好好练,还有心情开玩笑?”
她吐吐舌,笑嘻嘻地说:“你教这么难的招式,我当然要多练几次才学得会嘛,否则学的人比教的人资质好,你不就太没面子了吗?”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为我着想啰?真是胡说八道!”石钧崇笑骂。
周妤芯还未来得及反驳,突然听见一旁有人咳了一声,说道:“庄主,冒昧打扰,属下有要事察告。”
雷霆山庄内除了朱瑞羽之外,谁的胆子会这么大?
“朱兄这爱擅闯庭院的毛病老是不改。”石钧崇白了他一眼。
朱瑞羽眨眨眼,笑道:“我以为这禁令早已废了,原来还没废,奇怪,怎么好像每天都不太一样——”
“好啦,好啦。”石钧崇无奈地打断他,“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唉,原来属下这么不受欢迎,想我一心为主、鞠躬尽瘁,却换来——”
“算我怕你,行不行?”石钧崇再度打断他的话,再让他扯下去肯定会没完没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朱瑞羽换上严肃的表情及口吻,“庄主,风云堡发布消息,说愿与雷霆山庄议和,不再互相仇杀。两日前我已听闻此消息,只是尚未确定是真是假,但在今日就接到风云堡的武林帖了。”
“议和?!陆朗诤在打什么主意?”石钧崇皱眉道,“我不相信他会放下十五条人命的血仇与我议和。”
“可是武林人士都相信风云堡是真心想议和,事实上武林各大门派早已在酝酿要如何促成咱们两方的议和,风云堡此举正好合了他们的意。”
“那也就是说,若我不接受就等于和全武林为敌,是不是?”石钧崇怒道,“陆朗诤那只狐狸!他广发武林帖就是为了把这烫手山芋丢给我。”
“是的,所以庄主非接受不可。”
“钧崇哥哥,我看你就接受了吧。我爹也觉得该是结束争斗的时候了,再争斗下去没什么好处,反正接受议和对咱们也没什么不好的影响。”
“你懂什么?!陆朗诤奸诈狡猾,谁知道他又在玩什么把戏。”他斥道。
周妤芯一阵委屈袭上心头。五年前段媛萱带陆朗诤走后,石钧崇就和她拜了堂,她知道他并非因为爱她,而是为了责任、颜面、报恩才娶她的。但是她不在乎,她只希望能守在他身边,终有一天能等到他忘记段媛萱而正视她的感情,她用尽了心思,为何仍是徒劳?
“我是不懂!可是我知道你不愿议和不是为了防陆朗诤,而是因为不甘心,我说得对吗?你始终没有忘记她!你根本不想与我成亲,所以我没资格管,对不对?!”她朝他喊,越说越难过,说完忍不住掩面奔去。
石钧崇感到后悔,每次一遇到与风云堡有关的事他就无法冷静。
“庄主,夫人说得没有错,你快去安慰安慰她吧,女人是需要哄、需要疼的。”
“我们夫妻的事与你无关,轮不到你管。”他烦躁地吼道。
朱瑞羽一笑,“算了,我不过问就是了,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骂哭、骂跑的。”
石钧崇一叹,“这件事依你看该如何?”
“我想议和是必然的,否则后果咱们承担不起。其实咱们只要防御得当,就不怕陆朗诤耍花招。”他见石钧崇皱着眉不说话,又接下去说:“若庄主同意,属下这就回覆风云堡,说近日内便会召开武林大会,当着全武林人士的面与风云堡握手言和。”
“也只好如此了,但我还是不能相信陆朗诤真能放下仇恨。”
“属下倒觉得有可能,但这事还得再观察。”
“为什么?”石钧崇有些吃惊。
朱瑞羽微微一笑,“属下听说陆朗诤已派出大批人马寻找段姑娘,若陆朗诤想要与段姑娘厮守,他势必得放下仇恨。我相信段姑娘的魅力,也相信段姑娘看上的人是有过人智慧的。”
“够了!你先下去吧。”石钧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五年前那一场被武林引为奇谈的婚礼他怎可能忘记?他更不可能忘记段媛萱对陆朗诤的感情深到什么程度。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襄阳城郊的一个小村庄,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妇带着四岁的儿子三年前在此落居后便未再离开过。此少妇人称段娘,以采药、卖药维生,偶尔会为人看病,常有自襄阳城、甚至更远地方的达官显贵登门求亲,皆被婉拒。
这就是朗诤得到最可能是媛萱的消息,震得朗诤心都痛了。四岁的儿子,会是他俩的骨肉吗?若是,算一算他该是四岁多了吧。
朗诤刻不容缓地赶至属下所说的地点,那是一间普通的房子,前庭晒着草药,门扉紧闭似是没有人在里面。
他推开门走入,四处浏览,屋内整齐干净,他继续往里面走,进人内室,一股淡香盈鼻,这熟悉的香味令他的心又甜又酸,渴望能立刻见到她,拥她在怀,诉尽相思。突然眼眸一转,在瞥见壁上画像的同时,心中激动不已,那是他!
朗诤不自觉地走到画像前,细观那阕词,回想起以前,心中又疼又怜。他喃喃念着:“也无人惜从教坠……萦损柔肠……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点点是离人泪……”
想着她五年来的生活、她写这阕词的心境,朗诤悔恨不已。都怪他!为何非要在这么多年之后,他才能放下心中的恨?
“你是谁?”一个稚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居然没听见有人进来。
他转过头与来人互望,又一次遭受震撼,他不自觉的蹲下来,眼前的,小孩就像他和媛萱的综合体,浓眉、大而灵动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以及媛萱独有的活力与慧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