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太好了,周姑娘待石大哥情深义重,两人必成佳偶,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说到这里,媛萱脸上的兴奋之情褪去,她语气沉重的说:“但就算石大哥不派追兵,也难保别人不会乘机落井下石,还是不得不防。”
说着脚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幸好及时站稳身子。
“你已经很累了,休息一下再走吧。”看她硬撑着疲累的身体赶路,朗诤十分不忍。
“停下来就不想走了,我还撑得下去,倒是你,你刚才流了不少血,你睡一下吧。”她不容他抗议地点了他的穴道,朗诤随即晕了过去。
朗诤醒来时,媛萱正在煮东西,火上有个锅子,不知她是打哪弄来的。环顾四周,原来他们是在山洞里,洞外的天色已经黑了。
“我早该知道你很倔强。”朗诤忍不住叹道。
媛萱听见他说话才转头瞧他,走到他身旁笑着回答:“这是坚持和毅力,不是倔强。”伸手为他把脉。
“锅子是从哪弄来的?竟然还有棉被!”他拉拉盖在身上的被子。
“我远远地瞧见有炊烟,就循着烟升起的方向走去,找到一户人家,我就去跟他们‘买’了一个锅子、两床棉被、两只鸡、一缸水和一缸酒,还有一堆柴。”
“买?”朗诤眨眨眼笑问。
媛萱红了脸,“呃,事实上我是弄昏了他们才搬了这些东西的,可是我有留下银子,为了不多添麻烦,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真难为你了,这些东西你起码要搬两趟吧?”
媛萱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岔开话题说道:“等那些人醒来,说不定还以为是山中狐仙来捣乱呢。”
“像你这么美的姑娘若要说是狐仙变的,只怕每个人都会深信不疑。”
媛萱涨红了脸,啐道:“胡说八道!”
朗诤却是一个劲儿地笑,能与她这般轻松谈笑,感觉上已恍如隔世,即使身负重伤也感觉甜蜜,不觉叹道:“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多山洞的……”
媛萱知道他是想起以前,心中亦是一阵伤感,意识到这样轻松的日子不会长久,她不愿多想,转身继续煮食物。
媛萱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几天下来,两人都不谈及敏感话题。朗诤功力深厚,休养数天已经好了六、七成,偶尔还可以起身活动筋骨,当然这也要拜缓萱医术高明之赐。然而他的伤逐渐好转,她的神情却越显忧伤。
这一天,媛萱拿着水缸到溪边装水,顺道抓些鱼。等她捧着水缸回来时,朗诤已在山洞内生起火,一阵暖意袭来让她全身舒畅。
她蹲在火旁取暖,朗诤握住她的手,发现她原本柔细的手变得冰冷又粗糙,心中十分不舍,忍不住搂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你受苦了。”
媛萱闻言鼻子一酸,却只轻声低喃:“好温暖。”
“以前我曾在心中发誓要照顾、保护你一辈子,没想到伤你最深的人却是我,而保护你的人却是石钧崇。”
“别说了……”她不愿想起这些事。
“若我日后杀了石钧崇,你当真会自刎吗?”
媛萱一僵,离开他怀中,“我话既已出口,当然会做到。”
朗诤微愠,“你要陪我死,又要为他自刎,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
媛萱淡笑,“为你是情,为他是义,无论你们谁杀了对方,我都不会独活。若你执意要报仇,很简单,杀了他就等于杀了我。或许你觉得未能手刃仇人会有遗憾,但这一点我已经无法顾及了。”
“你——”他的心一痛,多日来刻意不去碰触的问题,他又为何要提起?但不提成吗?
“我们又要吵了吗?”媛萱起身走到山洞的另一端,自言自语地说:“我好怀念以前那个总是对我笑、对我无限包容和体贴的你,只可惜那个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她不再理他,迳自闭上眼睛休息。
朗诤又能说什么?他的确已不是那时的他了。他躺下身子,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才逐渐睡去。
是微微的啜泣声惊醒了他,他睁开双眼,见媛萱伏在他身旁啜泣,心中又是一阵绞痛。她不是一向很坚强吗?现在却……他举起手抚着她的发。
感觉到他的手轻抚她的头,她抬起一双泪眼,“你的伤快好了。为什么这么快?为什么我要这么尽心尽力地医治你?”
朗诤明白了她哭泣的理由,他的伤一好,两人就不得不分离了。“谖儿……”
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朝他喊道:“我是段媛萱!不准你再爱段谖的同时恨段媛萱了,她们都是同一个人,都是我!为什么你非恨我不可?当年我才五岁,我做错了什么?我爹的作为我根本无力阻止,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你已经夺走了我的婚姻、我的名誉、我的爱情、我的幸福和未来,你己经夺走一个女人所能拥有的一切了,你还想要怎么样?你到底还要我失去什么才满意?你为什么就不能不要恨?!”她终于对他喊出一切的不公平。
朗诤听得只觉一颗心全揪在一起,他紧搂着她,痛苦地说:“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不要恨?我该怎么做?”
媛萱紧紧依偎在他怀中,片刻后,突然用力将他推开,“除了你之外,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要看到你存着一丝丝的挣扎和恨意,我不要看到这样的你,既然你今生今世都无法摆脱仇恨,我只有离开。再相见的时候如果你仍不杀我,那只有我杀你了,因为我不想再这样纠缠、痛苦下去了!”
看着一脸坚决的她,朗诤知道自己正在失去她。他的心正一点一滴的死去,十七年前的那种无助感又回到他心中。
媛萱一步步地往外退,这么做她也是痛苦不堪,但除此之外她又能怎么做?他能不能体会她爱他的心?“陆朗诤,你记住,如果陆朗诤和段媛萱注定是不能共存的,请你不要找我,永远不要找我,否则再见的那一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完,她转身飞奔而出,朗诤跳起身,但没有追出去。追出去又有什么用?难道真要拚个你死我活吗?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个强大的漩涡卷进去。
绣芙蓉2003年11月1日整理制作
天气渐渐转冷了,离开朗诤至今已经过了五年。媛萱给自己及四岁多的儿子段辰买了新棉袄,正坐在屋内绣着图样。小孩子总是贪漂亮,绣些美丽讨喜的图案让辰儿高兴,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辰儿走进屋内,一张灵动可爱的小脸写着困惑与不快。
媛萱放下手中的针线,关心地问:“怎么啦?”
“娘,隔壁的大宝哥问我,我爹是谁,我说不知道,他们就一直笑。我问他,爹是什么东西,他说每个人都有爹、有娘,就只有我没有,他们说我是个没爹的孩子。娘,为什么我没有爹?”
媛萱心中一阵难过,她早料到孩子会问,却没想到会这么早,这么小的孩子怎能理解大人间的恩怨呢?她笑了笑,抚着他的脸解释:“辰儿自然有爹,只是辰见的爹不能和咱们住在一起罢了。”
“为什么?大宝哥和其他小孩的爹都和他们住在一起啊!”
“这……爹有他的原因,等辰儿长大些,娘再告诉你好不好?”
“小孩子不能懂吗?”辰儿似懂非懂地下结论。媛萱听了忍不住微笑,他偏着头想了想,“那等我长大了再问。娘,爹什么时候才会来和咱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