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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床头的电话在早晨六点响起,吵醒了熟睡的莉玫。她翻身摸索话筒。「喂?」她睡意惺松地说。

  她听到一声模糊的低笑。「妳听来真有精神。」

  强恩。他的声音使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她躺回枕头上。「我们交际花需要睡眠。」

  「引起注意了吗?」

  「当然。」她打个呵欠。「几分钟之内。」

  「早跟妳说过。我们是变形虫。」

  「希望这条电话线是安全的。」她突然有了警觉。

  「如果不安全,那就是局里的人没有尽责。进入大使馆的每条电话线都是安全的,而且我打的是安全电话。把昨晚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他怎么知道她昨晚结识了龙陆义?她恼怒地心想。「你在监视我吗?用什么方法?你在哪里?」

  「我当然在监视妳。」他沉着地说。「妳该不会以为我把妳拖进来之后就任凭妳自生自灭了吧?我目前就在附近。」

  她明白他不肯多说。但这就够了。在听到他的声音以前,她还没有发觉自己有多么想念他,想念他带来的挑战。如果他就在附近,那意味着她必须保持警觉,因为他随时有可能冒出来。她不想走出淋浴间时一丝不挂地跟他撞个正着。但是……

  哟。她不敢再想下去。她开始叙述昨晚发生的事。「他跟踪我到露台,自我介绍,要求稍后跟我跳支舞。跳舞时他约我吃晚餐,我拒绝了。但我们今天下午一点要在麻里咖啡厅吃午餐。你知道在哪里吗?」

  「罗浮宫的黎塞留厢,那是个想要看人和被看的去处。」

  「我还以为跟他吃午餐会比吃晚餐隐密。」

  「在麻里咖啡厅不会。妳为什么想要隐密?」

  「如果我是一等良民,又是大使夫人好友的女儿,那么我至少该担心被人发现跟军火贩子有来往吧?」

  「巴黎每个有影响力的人都跟龙陆义有来往。」强恩挖苦道。

  「没错,但我不一样。」她的语气令他发笑。

  「妳什么时候要让步跟他共进晚餐?如果时间足够,我可以安排我们的人埋伏在你们身边,在餐桌装窃听器,诸如此类的事。」

  「我想我不会。我会跟他共进午餐,但除此之外,我不想给他太多的鼓励。」

  「但也别给得太少,否则他可能不会邀请妳到他的别墅。」

  「我会跟他做朋友,但仅此而已。」

  他沉默片刻。「如果妳是想告诉我妳不会跟他上床,那么我可以告诉妳,我从未想要妳那样做。」他终于说,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那就好,因为性关系根本不是选项。即使我还在照你的命令服用避孕药。」

  他再度沉默。「避孕药不是为了预防妳想跟人上床,而是为了预防事情出差错。」

  她这才恍然大悟。如果东窗事发而被捉,她有可能遭到强暴。「我懂了。」她轻声说。

  「我会再跟妳联络。」他挂断电话。

  她挂好话筒,窝回棉被里,但已睡意全消。她的头脑变得非常清醒,她决定去问爱莲哪里可以慢跑。她跳下床,翻出运动服。

  爱莲不仅知道哪里可以慢跑,还安排了一位不当班的陆战队员陪她一起跑。莉玫和那个热爱慢跑的陆战队员并肩慢跑着,直到两人汗流挟背才回到大使馆。

  她沐浴更衣,吃了一顿清淡的早餐,决定在午餐前先去逛街购物。爱莲列出一张商店名单给她参考,于是莉玫开始独自逛起法国首都来。

  出租车在差两分一点时把她载到麻里咖啡厅。她提着大购物袋站在咖啡厅外,一股渴望之情油然而生。她很乐意在这种地方跟强恩见面午餐。不,别再胡思乱想了,她告诉自己。她必须专心工作,不要去想强恩这会儿在做什么,或跟他共进午餐会是什么样子。「我又在胡思乱想了。」她喃喃自语。

  她一走进咖啡厅就有人上来招呼。她刚开口说了句「龙先生」,服务生就把她领到一张餐桌边。

  龙陆义已经到了。他微笑起立,拉起她的手轻吻一下,然后拉开身旁而不是对面的椅子让她入座。「今天的妳比昨晚还要迷人。」

  「谢谢。」她颇感兴趣地打量咖啡厅。只有玻璃墙分隔着咖啡厅和罗浮宫的艺术品。

  「妳看来容光焕发。宣传国家的经济实力一定很适合妳。」他朝购物袋点点头。

  「女人永远不嫌鞋子多。」

  「真的吗?妳有多少双鞋?」

  「还不够多。」她坚定地说,惹来他的笑声。

  即使他今天用一个金夹把长发束在颈后,穿的只是长裤和亚麻外套,咖啡厅里所有的女人还是盯着他看,就像昨晚舞会上的女人一样。他有种异国风情的天生魅力。

  相由心生,她心想,心术不正的人一定面露凶恶。如果龙陆义心地邪恶,那么她还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他到目前为止都彬彬有礼、风度翩翩,温柔的态度一点也不像装出来的。

  「告诉我。」他一派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狄夫人是不是又警告妳防着我?」

  「那当然。爱莲关心我。」

  「她认为我会对妳造成危险?」

  「她认为你不是好东西。」

  她的直率令他吃惊地眨眨眼,然后放声大笑。「那妳为什么来赴约?妳喜欢危险份子,还是想解救我脱离罪恶深渊?」

  「都不是。」她用严肃的黑眸望着他。「我认为你的本性可能不坏,但我无法解救你脱离任何东西。而且你对我不会造成危险。」

  「我认为我受到侮辱。」他喃喃道。「我想要对妳造成危险,在特定的某个方面。妳一定深深爱着他。」

  「非言语所能形容。」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绽开笑容。「他,呢,在某些方面非常特别,在其它方面又跟大部分人一样。他刮胡子时会做鬼脸,脱了衣服就随手丢在地板上。他驾帆船,开自己的飞机,学心肺复苏术,经常捐血,每次选举都会去投票。我们欢笑、争吵和做计划,跟大部分的夫妻一样。」

  「他很幸运,有人如此深爱他。」

  「幸运的人是我。你呢?你结过婚吗?」

  「我没有那个福气。」他耸耸肩。「有朝一日,也许吧。」但他的语气表明他认为那个可能性就像太阳打西边出来。

  「我想你的恶名昭彰并没有吓跑太多女性。」她揶揄道。「这里的每个女人都在盯着你看。」

  他没有像大部分的男人那样环视求证。「单身是我自己的选择。昨晚我在想我从未体验过妳对妳丈夫的那种感情。我很想象那样深爱一个人,但又庆幸自己没有。但我说这些做什么?」他懊悔地说。「告诉妳我可能永远不会爱妳,不是说服妳跟我谈恋爱的好方法。」

  莉玫轻笑。「别紧张,」她轻拍他的手背。「反正谈恋爱是不列入考虑的。」

  他苦笑一下。「但我很希望是。」

  她摇摇头,仍然一脸笑意。「不可能,我能给的只有友谊。」

  「既然如此,跟妳做朋友会是我的荣幸。但我还是不死心。」他说,眨了眨眼睛。

   ***************

  那天傍晚,陆义拿起嘉娜传真给他的资料仔细阅读。詹莉玫毫无可疑之处。她来自美国新罕布什尔州,私立贵族女子学院毕业,二十四岁结婚,二十八岁守寡。她的丈夫死于帆船意外。他们上过几次社交版,通常都加上「恩爱夫妻」的形容词。她的名副其实在他的世界极为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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