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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若薇低声说道,她的自卫在他的强硬态度下瓦解。"可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她的天真无邪几乎把蓝道吓了一跳。他本该生气的,但不知怎地她却温柔地解除了他的武装。他几曾有过只想把一个女人拥入怀中安慰她的念头?蓝道忽然肯定自己一定是误入了歧途,因为他不仅想把她当个小女孩般抱住,也想和她在床上结合,教导她性爱的欢愉。他望着她,又感到一阵懊悔。

  "你做个决定吧,小东西。"他含糊地说道,心中明白即使她决定离开,自己也必然会不顾一切地带她走。

  "我想我也不能对你这种身分地位的人指望太多,"若薇苦涩地说道。"你以为只要让我吃好的住好的几天,就可以弥补你做的好事——我希望你受到良心的折磨,你亏欠我的你永远也还不清!"

  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说这种话。蓝道发觉自己被她激得火冒三丈,这小女孩竟能对他造成这种影响也使他火大。

  "我有没有亏欠你还有待商榷的余地。"他不留情面地说道。"女人的童贞其价值要看她的地位而定。女仆的童贞通常都很容易失云,由此可见一定不值什么钱。如果你还有点脑筋的话,就应该在我收回这个提议以前接受我的保护。"

  "我想,"若薇说道,气得浑身发抖。"你认为我还应该感激涕零才对!"

  "我认为,"他心平气和地说道。"你年纪还轻。你被占了便宜只是因为你运气不好。我认为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建议,决定一意孤行,在今天天黑以前你就会被摆平在街上或妓院里。为了某种我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的原因,我希望不要因为我而造成这种不幸。可是你一旦拒绝,我就觉得不管你有什么下场都和我无关。"

  "你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若薇哽咽道,仰起头以免泪水决堤而出。蓝道再度感到一阵可恶的内疚。

  "好了……既然事已至此,你还是跟我走吧!等我们回来以后,我会设法替你找份好差事。"

  "我不信任你。"她颤巍巍地说道。

  "恐怕你不信任也不行了。"

  若薇觉得自己越来越无力,即将抵不住诱惑而屈从。她害怕独自面对世界,尤其是在伦敦市这种地方。她不要他保护,然而目前她也只好做对自己最有利的打算。就跟他一起去法国又怎么样呢?反正他也不能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了。她会有什么损失?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跟他去法国和流落伦敦街头又有多大不同?

  "可是我要先告诉我妈一声……"

  他觉得自己仿佛刚劫走了摇篮中的婴儿。"老天爷,你几岁了?"

  "二十。"

  "好吧!那你就写张字条,我会派人送去给她。

  她穿好衣服,在桃花心木制的法式写字桌前坐下,取过一枝羽毛笔。蓝道也开始穿衣服,瞄瞄她僵直的背影。她似乎不知如何下笔。

  "我对应付母亲没什么经验,"他说道。"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写得有把握一点,否则她不知要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对应付母亲没什么经验?"她重复。"想必是你母亲不肯认你这个儿子。"

  蓝道懒懒地一笑,系好腰带,将裤管塞入靴筒里。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可能真的是这样。"

  "哦……我——"

  "快点,没时间了。"

  最亲爱的妈妈,若薇写道,心烦意乱地用羽毛笔尾端轻扫鼻头,努力思索如何措辞。请你放心.我很好也很安全。你一定会吓一跳,我要和一个男人到法国去了……她抬头看见柏蓝道正将手臂伸入一件手工精细的海军蓝外套。他穿上这种样式保守的衣服,看起来文明许多。她从未见过,也压根儿想不到竟会有这样的男人,乖戾、凶暴、冷漠、热情。他说得对:她鄙视他,但是可不怕他。他只不过是个男人,不是怪物,她原本也可能在别的男人身上得到同样的待遇。她体内的某种东西,或许是她的法国血统吧,使她站在实际的角度来考虑目前的情况。她打算把他亏欠她的-一讨回来。我要设法让你付出代价,柏蓝道,她在心中低语。他将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悔不当初。她急急低下头,害怕他会看穿她的心思。等我回来就去看你。我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妈妈,但是我仍然永远爱你。小薇。

  她写好地址,默默将纸条交给他。

  他们前往多佛,乘一艘四十吨的单桅帆船横渡英吉利海峡。那天下午海面有如玻璃一般光滑,若薇窝在蓝道船舱中一张大椅子里睡觉。次日早晨,她醒来时心情很不好,对自己的生活突起巨变感到迷惘。海上掀起巨浪,害若薇晕船晕得七晕八素。蓝道硬逼着她到甲板上来和他一起站了一小时,她从头到尾不停地诉苦,直到他忍无可忍为止。

  "如果你闭上嘴,呼吸一些新鲜空气,说不定会觉得舒服一点。"他恼火地指出,若薇抬起苍白的脸,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她嫉妒他不会为晕船所苦。她已经吐了好几次,反胃的感觉竟仍旧持续不止,简直令人无法相信。

  "要不是你——--"

  "你早就死在暗巷里了。"

  "请原谅我不知好歹-一"若薇尖酸地说道,却被他厉声打断了。

  "你从前是个伴从,但我发现你缺乏陪伴别人的才能,小花儿。好,你可以回船舱里去。其实我是眼不见为净。"他别过睑,望向波涛汹涌的水面。老天爷!替她操心真是件烦人的事情。他早已习惯于只顾自己,他开始后悔当初把她一起带了。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会做出这种事?

  若薇如释重负地离开,心存独自躺下休息的指望。等她放开船栏,这才屈辱地了解到自己根本没法走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难受凄惨的一天,还要开口求他帮忙更加不是滋味。她勉强将手搭在他手臂上,在和头痛搏斗时,不自觉地抓得比想象中更紧。蓝道看看那只手,再看她的脸。她的脸色白得像鬼。

  "请你带我下去。"她喃喃说道,他明白她牺牲了不少自尊才对他开口的。蓝道看见她的眼神,心底忽然泛起一阵柔情。她明明有点怕他,但却要借逞口舌之利来隐藏,最后还不得不向自己所痛恨的人求助。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她当作在示威,于是他不发一语,伸手拨开粘在她潮湿额前的发丝,然后将冰冷的手滑到她颈后。这让若薇稍稍舒服了一点,她舒一口气。接着蓝道将结实的手臂伸到她背后,扶她下舱房,其体贴的程度是认识他的人难以想象的。

  哈维港白棕绿相间的悬崖和山峦在船前方升起,好似巨大的门扉。退潮时港中积满沉软的烂泥,任何船只都无法进入;不过现已接近中午,应可通过水闸。哈维是塞的河的出海口,宽广的河面在奇勒波变窄,流经卢昂而来到丰姿绰约的巴黎。巴黎,美酒与丝缎之都,时装、香水、艺术和颓废的中心,离哈维不到一百一十英里。岸边挤满了港务人员,他们要在任何人登岸之前先上船检查,等查明船上及乘客并未携带违禁品,才能够入境。

  "欢迎光临法兰西。"蓝道向若薇低语,她正睁大了眼睛四下张望,经起耳朵倾听自四面八方传来的流利法语。岸上乱得像过市场,人们在争吵、比手划脚、等待、走来走去。好像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奇怪.若薇觉得眼前这一幕景象颇为迷人。码头上有个小女孩,她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抓着个甜面包。若薇看见撒了糖霜的面包卷,觉得有点饿了。来到一个陌生国家使她既兴奋又不安.在乘马车到客栈途中,她一直没开口。马车在粗石路面上颠簸着,达达地经过成排的石造房屋和露天咖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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