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茜下意识地抬头望望紫蓝色的天空。月亮既不蓝也不圆,而是一弯金色的新月,高高挂在红树和棕桐树摇曳的枝头。咸咸的海风带着赤道夜晚的花香。梅茜深深地吸着气,知道自己正处在一个任何女人都会向往的浪漫场景中。
她偷偷朝身后的男人看了一眼,他的侧面轮廓分明,海风吹起一缕淡金色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额头,使他显得易于接近。她被他深深吸引了,这股恼人的吸引力不断上升,使她产生一种冲动,想上前将那缕被吹乱的头发整理好。她急忙转过身,拼命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较暗的地方,漫步在打着漩涡的海潮中,海浪绕着梅茜的脚踝洄漩。令她欣慰的是,丹蒙走在靠海的一边,因为她不大会游泳,她可不想被退潮卷入海里。
突然,梅茜感到脚上一阵刺痛,她大声叫起来。
"怎么啦?"丹蒙问。
"我也不知道。"梅茜想都没想,将身体靠在丹蒙身上,抬起脚查看起来。她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呢,丹蒙一把将她抱起,向干燥的沙滩走去。
丹蒙抱着梅茜大步来到森林边缘。他摘下两片宽大的棕桐树叶,铺在沙子上,然后将梅茜放在其中的一片上,自己在另一片上坐下。"来,让我看看。"他捧起梅茜受伤的脚。
她想缩回去,但又感到这样做很傻。
"别动,"他警告说,"如果是海胆刺的话,你必须接受治疗。"
丹蒙检查着梅茜的脚。"已——已经好多了。"
她坚持道,"其实我真的觉得没什么。"
丹蒙的手触摸着梅茜濡湿的肌肤,那么温暖。
当他查看她的脚底,轻轻抹去上面的浮沙时,她几乎忘记了疼痛。"我想你可能踩到了碎贝壳。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梅茜干咽了一口,想说,一点儿也没好,但是她知道这样做极不聪明。她很难为情,刚才表现得像个胆怯的弱女子。于是她说:"好多了。我——
我想你是对的,我可能是踩到了碎贝壳,刚才是一时紧张,我不知道海里藏着什么东西。"
丹蒙笑了,黑暗中他的牙齿格外洁白。"'中西部小女孩'遇上了可恶的大海。"
梅茜的脸烧得通红,她庆幸黑暗中丹蒙看不见。"我想可能是吧。"丹蒙曲起一条腿,双臂环抱膝盖,显得很惬意。梅茜顿感紧张,她朝灯火通明的晚会现场望去,海水中一块高高的不规则岩石挡住了视线。她转过身问:"这是不是你的又一个计谋?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正在做爱?"
丹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向晚会现场看了一眼,他的神情似乎清楚地表明,他根本没此计划,他把她放下,只是想检查她的脚。丹蒙的笑声使梅茜回过神来,她盯着他的脸。"看起来真像是这样,好吧,"他承认道,"你在乎吗?"
梅茜的镇静随时都会崩溃。与丹蒙在这热带的月光下单独相处,已经让她心神不宁,但是一想到有三十个人会以为她正与他在海滩上疯狂地做爱,她简直就要发疯了!
另一方面,别人以为她结婚了,正在度蜜月。
与自己深爱的男人在月光下的海滩上做爱,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如果他们真是一对新人,他们很可能正在这样做。
梅茜装着若无其事地耸耸肩,低声说道:"我不在乎,这个谎言并不比我们已经让他们相信的其他事情更糟。"她突然有一个想法,这个古怪的念头刺得她心痛,于是她问,"你跟其他女人在月光下的海滩上做过爱吗?"
丹蒙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其他女人?"
"其他"这个词以及他嘲弄的说话方式,像一块滚烫的石头打在梅茜的心窝里,噬噬的烧灼感让梅茜扭捏不安。她为什么要那样问呢?这使得她的询问听起来像是她在期待他也会和她做爱!"我——我的意思是……"丹蒙一个温和的反问就令她慌乱不已,这使她非常恼火,她狠狠说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丹蒙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不知道,史都华小姐。"
"你当然知道!"梅茜坚持道,"这非常清楚——"
"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我已经跟多少女人在月光下的海滩做过爱了。"
这样的坦白使梅茜哑口无言。她目光低垂,开始拨弄着裙带。"哦……"她喘着气,不敢面对他。
他竟然在"月光下的海滩上"与那么多的女人做爱,都记不起她们是谁了。她禁不住想大叫,可是她克制住了。
梅茜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像个可笑的中学生,于是强迫自己停止拨弄裙带,坐直身子,但是她还是不敢真正面对他。她竭力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挑衅道:"我——我猜像你这样的花花公子会很骄傲——"
"别出声。"丹蒙压低嗓门命令道。
梅茜猛地转过头看着他,张开嘴想问他出了什么事,但是丹蒙将两个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别出声。他扭转身,朝晚会现场望去,心里若有所思。
梅茜也转过身,但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终于她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丹蒙眉头紧锁,他等了一会儿,然后命令梅茜,"等在这儿。"他站起身,悄悄地向森林边突出的巨石跑去。他到了那儿,绕着它,查看它的另一面。当梅茜意识到他在干什么时,她的心被掀了起来。他认为有人在偷听!过了半分钟,他走回来,在她身边坐下。
"发现什么了吗?"梅茜问。
丹蒙摇了摇头。
"你没有看到任何人、任何踪迹吗?"
"见鬼!"丹蒙耸耸肩,"到处都有踪迹,海滩上整天都有人到处走动。"
"你认为从那儿任何人都能听见我们说话?"
丹蒙点点头,"我想是的。"
"哦,不。"梅茜呻吟道。
"也可能只是一只爬向灌木丛的乌龟。"
梅茜曲起双腿,抱住膝盖,"希望是这样。"
"如果不是,我们很快也就会知道了。"
梅茜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闭上眼睛,"也许我们并没说错什么话。"她抱着希望说道。
丹蒙阴沉地说道:"史都华小姐,我们没有做爱,这就是个错误。"
梅茜转脸恐惧地盯着他。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他是对的。她居然担心有人可能看见她没有做爱,真是天大的讽刺。可见他们的谎言将他们置于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黑夜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鸟鸣声。"模仿鸟。"梅茜喃喃道,强迫自己想一些轻松点的事情。
"这里的人称它们夜莺。"丹蒙说。
"真的?"梅茜侧耳倾听,发现情绪随着鸟鸣声逐渐好了起来,"夜莺——一个漂亮的词儿。"
"'娇小活泼的夜莺带来了祥和与希望的歌声,'"丹蒙静静地说道,陷入沉思。梅茜知道他是在引用某本书上的词句。丹蒙继续道,"'歌声中,幽灵变得苍白黯淡,国王虚弱的躯体内,血越流越快。甚至死神也在倾听,他说:"继续,小夜莺,继续!"'"
梅茜望着丹蒙,他神情肃然。"这是谁的词句?真美!"
"安徒生,我可能有些地方说的不对,很多年以前母亲常常——"丹蒙停住了,他咬着牙关,眼睛看向一边。
梅茜知道他的家庭对于他是一个痛苦的话题,但她还是问道:"小时候,你母亲常读给你听,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