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审视着自己棕色的头发,她故意把它梳成平时习惯的法式发髻。一缕刘海垂在眼前,她湛蓝的双眸因充满期待而显得更大更亮。几缕头发蓬松地垂在耳边,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这样。那些时髦的人就是这样让他们的头发显得荣骛不驯吗?她摸了摸,想着是否该把它们梳好。最后,她为自己的左思右想感到恼怒,决定就让它这么垂着。也许她不得不假装丹蒙的新娘,但是她没有义务,也不愿意去取悦他!
打开浴室门,她吓了一跳,看见丹蒙正站在床的另一边打领带。他穿着无尾礼服和宽松裤,显得格外优雅,令她感到透不过气来。他朝她这边看过来,神情严肃。他斜睨了她一眼,下巴微微动了动,接着端详了她几秒钟。
梅茜浑身紧张,好像一只被猎人瞄准了的困兽。他对看到的不满意!她太瘦,太普通,她的头发太乱。肯定一切都不对劲,因为他似乎显得很困惑。梅茜咬着下嘴唇,准备被他劈头盖脸批评一通。
丹蒙的眉毛只是微微挑了挑,然后继续打他的领带。"你很准时。"他喃喃道。他简单的评价着实令她大吃了一惊。"我——哦,除了鞋子。"她忙从床上的鞋盒中翻出一双黑色的浅口鞋,胡乱地往脚上一套。没想到,正合适。当她再看丹蒙时,他也正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梅茜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眼睛看向别处,"我准备好了。"
"你为什么不戴首饰?"
梅茜脸色变得苍白,辩解道:"我很蠢,让伊丽莎白女王借走了我的钻石头冠。"
丹蒙不屑地皱了皱眉,显然,他没有心思开玩笑。他一言不发,弯下腰在床上的那堆没用的衣物中翻找。梅茜望着他,情不自禁地注视着他淡金色的头发和轮廓分明的侧面。她的目光从他白色的衬衫衣领和黑色的领带,经过套在昂贵的黑色礼服中的宽阔的肩膀,再移向插在翻领上的白色玫瑰花蕾。
她甚至欣赏他礼服袖子上恰到好处的法式袖口,和袖口上闪闪发光的金边。他是那么新潮优雅。就连他的皮鞋也是耀眼夺目。他看起来真像新郎!她的心在哀嚎。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她的谎言的分量。现在她不仅要骗过外公,而且要使一大群老谋深算的人相信丹蒙确实已经将她定为终生伴侣。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真希望刚才能多用点儿心思。今晚只要他俩这样一出现,就连孱弱的老外公都能一眼看穿他们在做假,想到这,她僵住了。
丹蒙直起身,拿着一只黑丝绒的盒子。他打开来,打量了一会儿,取出一件小小的亮晶晶的东西。他啪的关上盒盖,把它扔在床上,朝梅茜走过来。
梅茜本能地退了一步,丹蒙显得非常恼火,"我不会勒死你的,史都华小姐,"他不耐烦地向她保证。"站着,别动。"
梅茜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对精美的耳环,一英寸长的钻石链悬垂在一颗稍大的圆形钻石之下。梅茜猜想那颗钻石至少有二克拉重。"这些——是真的吗?"当它们接触到她的耳垂时,她深吸了口气。
"怎么,你想偷啊?"
丹蒙的语调冷冷的,而他的手指却是暖暖的。
梅茜愤怒地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讨厌你。"
丹蒙的手离开了她的脸。他面带笑容,一边的嘴角微微上翘,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把你的左手给我。"他轻声命令道。他没等她答应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将一对戒指戴上了她的手指。第一只是简单的纯金婚戒,第二只是巨大的方形钻戒。"私底下,随你怎么恨我,史都华小姐。"他说着放开了她,"但是,在我的董事们面前,我希望你做出一副让人信服的爱慕的神情。"
梅茜望着左手上闪闪发光的结婚钻戒,一股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每个女人都需要这个——一枚结婚戒指。但是,她却从一个她刚说过讨厌他的男人那里得到了它,而这个男人听后,只是笑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是一个多么肮脏的骗局。如果不是为了外公虚弱的身体,她会扯下这昂贵的戒指,扔到他傲慢的脸上去。但是她不能,她知道她不能那样做——糟糕的是,丹蒙也知道她不能。
她觉得筋疲力尽,她的心不想再争辩。她耸了耸肩,"在公开场合,我会装作爱慕你。"她保证,沮丧地叹了口气。当她再次面对丹蒙时,她吃惊地发现他的身影因眼中的泪水变得模糊。她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但是,在私下里,你我会牢记事实,对吗——亲爱的?"
对梅茜来说,整个晚上是在紧张眩晕的状态中度过的。丹蒙的别墅覆盖了好大一片地,梅茜不敢走得太远,害怕在纵横交错的走道中迷路。
当梅茜堆着笑脸,努力去倾听几个珠光宝气的太太闲聊时,她不得不承认丹蒙在岛上的这幢僻静别墅是一块开阔而美丽的宝地。满目的热带植物和花卉活跃在这个地方,与无数个天窗和大片的落地窗交相辉映。现在,梅茜抬头就能看到一轮明月和无数闪烁着的星星高挂在空中,在嗡嗡的说话声的上面,显得那么可爱,那么宁静。
梅茜点着头,耳朵漫不经心地听着有关时尚的讨论,眼睛和大脑却在漫游。低矮光滑的座椅铺着白色的针织坐垫,看起来好像是建筑设计的一部分。房子是一种气势宏大的线与角的大胆组合,墙和梁都刷成了白色,地面不规则的黑色镜面石板与周围的淡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烟烟发光的现代艺术壁画为生硬的墙面增添了情趣,雅致的黑色大理石雕像、拜占庭式的石碗。
意大利的铁艺灯架和质朴的铜制花盆为房间平添了几分厚重的色彩和质感,显得那么庄重典雅,然而却透着寒意——犹如一座被极少光顾的博物馆,一尘不染却被人忽视。
这不是丹蒙的家,不是他的避风港。这里没有一张家庭照,没有普通而可爱的纪念品,没有温暖和关爱的痕迹。梅茜不解地猜测着他的父母,他们曾经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住在这里?而他们的儿子却不和他们在一起?
梅茜的目光落在一个名叫克莱顿·斯君曼的矮胖男人的身上,他是丹蒙生意场上的对手。他正站在瘦瘦的长脸妻子的身后,和几对夫妻在一起。克莱顿看起来五十出头,显得非常可爱。他的笑声极具感染力,就连他的脸颊也是快乐的圣诞老人的深粉红色。
然而,当他走过来第四次拥抱梅茜后,她开始觉得他要么装糊涂,要么非常健忘。
她不知道是否丹蒙对这个男人的行为有什么想法。在她看来,他也可能是在装傻。她不愿承认她有些讨厌这个老男人。毕竟,她是站在克莱顿一边的,希望他能够接管公司的大权。
但是,可怜的克莱顿今晚只能退居第二,因为这是丹蒙的地方,今晚是他施展魅力赢得董事们信任的时候。十分钟前丹蒙离开她时,说是要去"活动活动"。现在他表现得既富有领导气质,又平易近人,同时还作出一副热爱家庭生活的保守样。她无法想象,他怎么能将三者结合得如此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