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池边,许嬷嬷对她招手。「那,你过来!」
包嫣娘乖乖的走过去。
「还好,你今天穿的是小姐的旧衣裳。」许嬷嬷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回。「可惜没替你梳个好看点的头!算了,勉勉强强……」语音方落,她突地快速扯下她头上的木簪子。
「许嬷嬷!」
「你不需要留著这东西!」说著,她一使力便将簪子往池里一丢。
包嫣娘整个身体猛然一转,抬起手想要夺回。许嬷嬷抓紧这时机,两手一使力便将她推落水池……
「这法子可好!」她眉开眼笑的说。「等会我让人救你上来,你就假装受惊过度啥事都忘了,这样问题不就全解决了?就凭你那张脸,不管你做出再荒唐的事,别人也只当你脑子出了问题,没人会怀疑你不是小姐的……」
这话包嫣娘听得迷迷糊糊的,她只知道,冰冷的池水一古脑的直灌入她口鼻;恍惚间,她像是到了另一个时空,她只能拚命挣扎,拚命的想多吸几口气……
站在池边观望了好一会,见包嫣娘挥舞的双手愈显无力,许嬷嬷这才深吸口气,尖声高喊——「来人啊!快来救命啊!夫人落水啦……」
第四章
时已近夏,泉州近郊一处大宅院前,守门的老李正倚著门旁石狮,有一下、没一下的打著盹。
蝉声唧唧,扰得他不能安眠,老李将眼眯得更紧,满脑子全是昨晚长七堂子里的阿芳。
唉!阿芳虽说已有了些年纪,可那双手还是白嫩诱人得紧,握在颊边厮磨起来,那股又酥又痒的感觉,真是教人……
咦?不对呀!老李又辗转摩拿两下……阿芳的手什麽时候长了粗茧?就连味儿闻起来也不大一样……
「老丈、老丈……」
谁啊?扰个什麽……
「老丈!」
「啥?」迷迷糊糊醒来,老李还舍不得放掉手中那双手。「谁——谁叫我?」
「老丈。」低沉的男声从他头上传来。「烦请松松手。」
「什麽手……」嘴里叨念著,一双老泡眼本能低头一看。
赫!那个奥男人把一双乌黑大手塞进他掌中的?
两手快速一松,他劈头就骂
「是哪个不长眼的开起我玩笑来啦?!莫不知这儿是赫赫有名的路家别院?!」
「老丈,」甩甩被握得发酸的手,高大男子笑道:「是你睡昏了头,抓了我的手就直叫阿芳、阿芳的……」
老李一张脸胀得通红。「我睡昏了你不会叫醒我吗?好了!不要再说了。」他伸出手示意对方住口。他抬眼看看对方。「你是来干什麽的?!」
「请问路官人在吗?」
「找我家官人?」
老李仔细将眼前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只见他身著一件湖色长袍,一顶深色小帽,又高又壮的,看来就像个庄稼汉。
男人点点头,脾气顶好的笑著。
「有什麽事?」老李往後靠门板上,斜睨著他道。
「没什麽!只是听说他来到了泉州,所以特地来拜访。」
「我家官人这次是带著夫人来游赏,所以闲客不见!」老李直接拒绝。
男人迟疑了会儿。「那麽,烦请老丈投个拜帖。」他从怀里掏出个帖子。
老李不耐的接过,却感觉掌心有些微重,他突然睑色一变,眉眼都笑开了。
四两银子!这人出手还挺大方的。
他将银子攒入怀中,放缓语气对男人道:「我家官人大概是不会见你的,不过,我会想办法问问他何时有空。」
「麻烦老丈了!」男人拱拱手。
「不会。」跨进门槛,他想想又回头一问:「你叫什麽名字?」
「我姓白,」男人笑了笑。「叫白骥舒。」
不一会,老李匆匆由门内走出。
「你是存心害人嘛!」老李引著人往内走,嘴里还不住叨念:「干嘛不说你是我家官人的朋友,害我挨了一顿好骂……」
白骥舒不禁苦笑。「是我的错,下次请老丈喝酒赔罪!」
「嘿!」老李一听眼都亮了。「你这人不错嘛!比起那些眼睛长头顶上的家伙——」
「老李!」老早料到这样的情况,前来迎客的路管家不禁摇头骂道:「还不下去!别失礼冒犯了白官人——」
「我可不是什麽官人,」白骥舒带笑道。「路管家太抬举我身分了。」
路管家一听,」脸惊诧神色。「白老爷还没去捐官吗?」
「捐什麽官?麻烦!」他一摆手。「倒是你家那三品大官人,什麽时候娶了妻子我居然不知道!他也太不够朋友——」
「要论不够朋友我还比不上你呢!」」名身著铁灰色缎面衣袍,枣红色巴图鲁坎肩,头戴珊瑚结子玄色小帽的男子,扬声朝白骥舒走来。
「我又哪儿不朋友啦?」白骥舒朝他肩上拍了一记。「我今天才到泉州,听说你到了,我连家都没回就直奔你这儿来,这样还不够朋友?」
拉著白骥舒直进内室,路家华一路说道:「要真够朋友,我年前结婚怎会找不著你?白晋说你闲著没事又跟商队走了,也不知人在哪里?」
「是我错!」白骥舒爽快道。
待仆人奉上茶水及四色果点之後,他又继续道,「恰好我身上带了样东西。」他由怀中掏出个翡翠盒子。「就送给弟妹作见面礼吧!」
「我让她自个儿收。」说著头一偏,路家华对一旁的屏风轻声开口:「芝玮,你还不出来——」
「家华——」白骥舒想要阻止,屏风後头已传来女子叮当佩饰的声响。
「都是自家人,没那麽多禁忌!」路家华摆摆手。
只见一名头梳牡丹头,身穿对襟镶牡丹带的天青袄衫,底著弹墨长裙的纤瘦女子,轻巧的自屏风後走出。
「芝玮,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好兄弟,你就叫他声白大哥。」
「白大哥。」阳芝玮欠身一福。
「别客气!」白骥舒有些手足无措。
见他的模样,路家华忍不住一笑。「瞧!我这兄弟什麽都好,就是对女人——」
「家华!」白骥舒低喝。
路家华才不管他,迳自拉了张椅子让妻子坐下之後,继续道:「我跟骥舒从小就跟在舒先生身边学做买卖。他因为父母早逝,舒先生又是孤身一人,所以他这辈子跟女人相处的时间用五根手指头就数完了。他啊!只要一见女人就像多生了双手脚,怎麽摆都不对,不像我——」
「不像你多风流韵事。」阳芝璋淡笑道。
「我哪有?!」路家华摆出一副无辜样。
瞧他们夫妻相处的情形,白骥舒禁不住羡慕的笑笑。
阳芝玮的脸颊不禁一红,一只手轻轻在桌底捏了丈夫一把。
路家华不敢再调笑,将桌上的翡翠盒子推向妻子。
「你也听到了,这是白大哥送你的见面礼。」
「这……」她迟疑的看向丈夫。
「没关系,你收下吧!」白骥舒开口。「我娶妻的时候,家华也送了样东西给我妻子,这不过是礼尚往来。」
这一说,阳芝玮只好收下。
「怎麽大嫂没一块来?」她轻声问。
「她……」白骥舒不知怎麽日答。
「别提她!」说话的反倒是路家华。「她呀!眼睛是看高不看低,像我们这种商人是入不了她眼的。」
「怎麽,还记得她给气受?」白骥舒笑了。
「她哪敢啊!」知道我爹打我出生就给我买了个三品道员,她那姿态放得才低哩!」话一说出口,才想到不管如何总是自己兄弟的妻子,想要收回却是来不及。
「她人就是这样。」他还会不知道自个妻子的脾性吗?淡淡说了句後,他便把话题转开。「我这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