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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黎夜熙喉头一梗,把原要冲口而出、有关于他和夏初音所有事的话全给吞了回去。

  午后的灿阳隐在云后,屋内蓦地暗沉了。

  金红色的晚霞透过树梢,照在游移不定的花影之间。

  黎夜熙在栀子花树下找到夏初音,她蜷缩着身子捧膝坐在树下,像一个无助、脆弱、迷惘的迷途小孩。

  他原有千言万语要说,但见了她的模样,所有的话全梗在了喉头,一股凄楚的无奈与心疼涌上心头。

  “妳躲了我一天,当真以为能够躲我一辈子吗?”他叹息。“妳非要这么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吗?”

  夏初音拾起头来,怔仲望着他,两人痴痴相互凝视着,无言以对。窒人的沉默中却又似有澎湃汹涌、千军万马的声音在两人胸中奔腾着。

  半晌后,她长长吁了口气,幽幽冶冶地道:“我以为我已把你藏好了,藏在那样深、那样沉的心底--如果你不来,我就可以藏一辈子。”

  她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凄凄恻恻地瞅着他。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不当在意大利的事是一场梦--那原可以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场美梦,你非要让它变成一场噩梦吗?”

  一股火,直街上黎夜熙的胸臆,他激狂而愤怒地道:“为什么我们之间就只能是一场梦?”

  他忽然攫住夏初音的腰,揽起她的身子,紧紧嵌进了自己怀抱里,力量大得几乎要将她勒入自己的肋骨里。

  “那天早晨在菲耶索莱的森林木屋里,我醒来之后,看着空荡荡的木屋,我简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妳终究选择背弃了我、背弃了感情,就在我们分享过那么亲昵而甜蜜的一夜之后。”

  他不顾夏初音狂乱的挣扎,握着她柔软的纤手覆到了自己胸口之上。

  “我一颗心像被火燎烧,慌痛得像要发狂,可是我还有一个月的公演,不能立刻来追妳,妳知道这半个月来我是怎么过的吗?我焦躁烦乱,什么也不能做、不能思考,直到我收到了日恩的E-Mail,知道你们就要结婚之后,我再也不能忍耐了,我一定要立刻来挽回妳、带妳走!”

  他痛楚地说,爱恋的眼光化做无尽的纠缠,紧紧系绕着她。“想到妳即将嫁给日恩,我的心就痛得要发狂啊!”

  他灼热的拥抱几乎让她窒息,被拥紧在他的心窝之间,她仿佛听到了心灵碎裂的声音--即使他有着满怀的热情,也无法温暖宿命的冰冷。

  她用力回抱紧他,焚烧着灵魂的心,想哭……这是怎么样一种爱啊?她想自他身边远远逃开,但捉紧的手却不能放开,就像踩在流动的沙上,越陷越深。

  “对不起,夜熙,我只能对不起你。”她心碎低语,热泪滚滚落下脸腮,每一颗都硕大如珍珠。“我不能负日恩,不能伤他的心!”

  “妳不肯负日恩,所以就负我?妳不能伤日恩的心,就能伤我的心?”他痛楚低喃道。“妳有没有想过这对我太不公平?我不能眼睁睁将妳拱手让人啊!”

  “公平点儿吧,夜熙,我本来就是日恩的未婚妻。”她凄迷地瞅着他。哽咽道:“横刀夺爱的人,是你!是我们对不起日恩,我不想再错下去!』

  “妳和日恩之间没有爱,又哪来的横刀夺爱?”黎夜熙讥讽而怒忿地笑了。“在爱情里,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对与错;而妳,却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忠实面对,非要做出会让我们三人终身遗憾的选择。”

  “你以为日恩禁得起我们两人的联手背叛?你和我,是他在这世上最爱的两个人,如果我们两人一起背弃了他,你以为他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夏初音清楚而下容逃避的凝视着他,灼灼热泪,烫着他的脸。

  “我不敢想象,如果日恩知道了你和我的事之后,他的心脏能不能负荷得住这样残酷而又痛苦的情绪打击?我不能赌、不敢赌、赌不起--我怎能把日恩的生命,就毁灭在我俩的爱恋里?”

  她和日恩,就像是僵持在爱情的生死线上,她没有豪赌的筹码,因为日恩的生死就掌握在她手中。

  黎夜熙身子一震,骨骼问有着火烧般的痛楚,像被重重打了一拳似的放开了她,脸色灰败,趔趄退了两步。

  “所以妳打算用自己的一生,去赌日恩那不知能持续多久的生命?”

  夏初音眸中浮现水般的光芒,她缓缓走近夜熙,伸出双手抱住他,像要抱住那微乎其微的永远,在她眼中闪烁的泪光熨痛了他的胸。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间烙下了含着泪水的炙吻,黎夜熙尝着她那又甜又苦又咸的缠绵深吻,知道这是她的道别。

  在菲耶索莱她没有说再见--而现在,她用泪水和亲吻向他说再见!

  “你知道吗?这是我欠日恩的。”她含泪退开,深深凝视着他,眼中有着凄伤欲绝的悲哀。

  “我不能给日恩我的爱,只能给他我的一生!”

  在飘落的栀子花雨中,她转身走开,再不回头望黎夜熙一眼。

  看着她轻盈窈窕的纤美身影隐入晚霞之中,黎夜熙没有开口挽留;心中是一片跌宕至底的空虚与绝望。

  浓郁的栀子花香飘散在暮色里,清馥的甜香挟带着山风,扑上他的脸,他只觉颊畔凉而痒,用手指一摸,才知道自己竟然流泪了。

  夕阳走过门前的廊檐,天,终于黑了!

  第八章

  月色照进门槛,廊下飘起一角素衣,夏初音脚步轻盈,像梦游一般凄婉迷茫地走过长廊。

  窗帘在暗夜的风中飘动,银璃月色流泻过走廊,一个清臞瘦削的颀长身影站在走廊尽头处,环抱着双臂,似乎在伫立等待着她的到来。

  她身子一震,停住了脚步,轻声唤道:“日恩。”

  黎日恩缓缓回过头来,琉璃般的月色朦朦胧胧地照着他瘦削俊雅的容颜,冷冷遥遥的。在水银般的月光里,他幽忽清冶的身影像是一抹月的倒影。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夏初音搓揉着双臂,虽是盛夏的夜里,身着无袖连身洋装的她仍然感到微微的寒意,挟带着夜间露水的风仿佛在她肌肤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我睡不着,有些话想和妳说。”他微微一笑,看着她的笑容里,有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懮伤。

  “下午看到夜熙回来,我很开心,因为他终于肯踏进家门,我好象放下一桩悬在心窝上十六年的心事。”黎日恩望向窗外的靛蓝星光,轻轻一声叹息。“可是看到他,我才明白我和他竟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像烈火,而我,却是死灰。”

  他回过身来望着夏初音。

  “我和夜熙,是上天注定的两种极端--他眩目如日,我幽晦如夜,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真该互换才是。”

  夏初音静静聆听,不知该如何搭腔,心中一股疑惑涌上来,她不知日恩为何突然和她说这些?却又偏偏探问不得--问了,倒像是显示她的心虚和在意。

  “今天看到夜熙,不知为什么,我真有些嫉妒他--嫉妒他的健康、嫉妒他的活力。”

  他低柔而沈郁地说:“他有着好长好长的未来,有着如阳光般源源下绝的生命力;而我,却只能在死神的凝视下行走,过一天便像是捡到一天,每天晚上睡去时,永远不晓得自己会不会睁开眼醒来?有没有明天?”

  一股寒气直砭肌骨,夏初音鼻中一酸,抑不住心中的酸楚,热泪便冒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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