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已命人备妥画像和她们的生辰八字等资料,就在门外,皇上何不传诏查阅?”夏侯应天状似恭敬地拱手低头,静候指示,暗地里,唇边却噙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原来你是有备而来。”
风玄烺微微一笑,传下了命令,立即有一列宫女捧着画卷进入御书房,他党纪展开第一幅。
“皇甫暄,皇甫家次女,始元十年正月初一生……巧了!” 风玄烺自画中抬头,笑着对夏侯应天道,“这皇甫暄与胗同样生于正月初一,实在是巧!”这一巧合让他颇感有趣,不由得多看了画像几眼。
夏侯应天但笑不语,摆出手势请风玄烺再继续往下看。
第二卷仍是皇甫家的,一看之下,风玄烺先是一愣,随即问道:“这个皇甫家长女皇甫昭已经快二十了,年纪似乎是大了点?”
“非也。”夏侯应天双眉一挑,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对玄炜来说,年纪是大了点,但是对皇上来说却是刚好。自从一年多前孝惠皇后逝去之后,正妻之位就一直虚悬,微臣料想是后宫无合意之人,所以才备了画像,让皇上一并挑选。”他口中的孝惠皇后其实是风玄烺尚未登基时的太子妃,风玄烺称帝后才追封为皇后。
一提及发妻,风玄烺不由得眉头深锁,但随即舒展,微微一笑,推托道:“是谁让你来当说客的?朕登基尚未两个月,又是国丧期间,何必急着谈立后之事,过些日子再说吧。”
夏侯应天目光炯炯地望着风玄烺,故作恭敬地作揖:“敢问皇上想什么时候再谈?国不可无君,后宫不可无后,况且皇上至今仅有一女。太后,也就是臣的姑母,每次见到臣总是再三叮嘱,要臣劝皇上早日立后。除此之外,东方宰相、臣母承平公主等人也是耳提面命。与其说臣是说客,不如说臣是无辜受到皇上牵连,耳根不得清净。”说到后来,他脸上微有不满之色。
“你无辜?”风玄烺睨了他一眼,笑道,“就朕所知,承平公主早已急着要抱孙子,你大概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才劝胗立后的吧?”
被看破了心事,夏侯应天也不着恼,仍是满不在乎地道:“皇上总归是要立后的,早几年立后可以救臣于水火之中,皇上又何必吝于相救呢?”
风玄烺剑眉一轩,反问道:“夏侯家只有你一名男丁,你何不快快娶妻,转移太后的注意力,救朕于水火之中呢?”
夏侯应天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终于是咽下了本要出口的话。
“好了,立后之事到此为止,不必多言,还是为玄炜找正妃要紧。” 风玄烺微微一笑,待要再看画像,却又回头拿起皇甫暄的那张画像,看了好一会儿后,道,“长安四大家族以皇甫家声名最佳,此次叛乱,又协助朝廷安抚百姓,提供了不少住所和粮食药材,原本已经要传旨褒扬,如今干脆再立皇甫暄为玄炜的正妃,想来也是美事一桩。毕竟论家世、论人品,皇甫暄都是上上之选,堪为皇子妃。”
确实皇甫暄可算是最佳人选,夏侯应天当然没有异议,只淡淡地问:“皇上打算何时下旨?”
风玄烺沉吟半晌,想起风玄炜对黎海晴的感情,略有犹豫地道:“先别急,这件事总得先让玄炜知道,等庆功宴后再说吧。”
“臣遵旨。”口中虽说接旨,但夏侯应天心中却另有打算。
风玄烺又道:“其实,朕有一事颇感疑惑。就胗所知,你向来不把所谓的身份家世当作一回事,如今为何大加反对?”
“身份家世确实一文不值,但是皇上刚登基,政权尚未完全稳固,需要借重世族的力量,不论文、武、商,凡是有助于朝局的,都应加以笼络。”正因如此,夏侯应天才会将妹妹嫁给扬州帮的帮主,为的就是让朔风皇朝的政权更稳固。因为天下真正统一不过十几年,世族的力量仍不可小觑。
闻言,风玄烺登时默然无语,只因夏侯应天说的都是事实,否则他大可不必顾忌朝臣非议,成全风玄炜的心愿。奈何他终究必须顾全大局,只能在公私之间找出折中的办法。
他不禁想,要是风玄炜和黎海晴晚几年相遇,或许就会有不同的局面了,因为他心中已有削弱世族的腹案,只是并非一蹴可及,需要循序渐进。
他轻轻叹口气,挥手要夏侯应天退下,夏侯应天知他心意,当即行礼告退。
踏出御书房,拐进回廊,夏侯应天神色立变,露出诡异的笑容,轻弹了下手指。
清脆的响声刚停,一名宫女从角落走出,恭敬地行礼。
夏侯应天低声吩咐了几句,又加意叮嘱:“记住,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她知道这件事。”说罢,便挥手要那名宫女离开。
那宫女不敢有违,立刻称是离去。
侧身望着廊外纷落的白雪,夏侯应天伸手捉住了一把,漫不经意地叹道:“玄炜呀玄炜,我正愁不知该怎么做,偏偏你自己送上门,这可怪不得我……”
他勾起微笑,眼底尽是算计的光芒。
第八章
雪不停地飘落,将四周景物染成一片银白,煞是好看。
黎海晴云鬓半斜,右手支颊,倚着窗台赏雪,左手放在窗台上,若有意似无意地承接着纷落的雪花,脸上漾着恬适的笑容。
蓦地,一件大氅被披在她肩上,跟着一双手臂环上她的纤腰,温暖的鼻息吹拂在她耳畔。
“你今天怎么真么早起?”她回过头,有些羞怯地笑笑。
风玄炜把头枕在她肩上,唇贴在她小巧的耳垂边低喃:“你不陪我,我睡不着。”
略有不满的语气中更多是撒娇的意味,让她飞红了双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而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见到她娇羞的模样,他心中欢喜,露出了微笑,伸手要牵她的手,却感到一阵冰冷,不由得皱眉,转头瞪视候在一旁的宫女们,回头看黎海晴时,神色又是一片温柔。
他轻轻包住她冰冷的手掌,放到嘴边呵气,半是轻责半是关怀地问:“怎么不多家件衣裳?”说着,又横了宫女们一眼,“必定是这些奴才们不尽职。”
宫女们不敢做声,畏缩在一旁,双眼望着黎海晴,眼光中透露着恳求。
瞥见她们害怕的模样,黎海晴微微一笑,轻声道:“别怪她们。她们曾要我添衣服,只是我不冷,所以没没听她们的。”刚说完,她却打了个小喷嚏。
“还说不冷呢!”风玄炜皱眉抱起她往内堂走,一颗心全悬在她身上,再也没空理会那些宫女。
她双手揽着他的颈项,有些尴尬地笑笑。
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他回头吩咐宫女请御医。
黎海晴连忙拉住风玄炜,微笑道:“我没那么娇贵,不会吹吹风就病倒,不必麻烦御医了。”
望着她纤弱的身形,他不表赞同地摇头:“你身子虚,一定得让御医看看我才放心。就算真的没病,让御医开药帮你补身子也好。”
思及此,他立刻催促宫女请御医,黎海晴也只好由他去。
过了一些时候,御医到了,才刚要诊脉,一个鲜红的身影如风般冲进风玄炜的寝宫。
那人一边冲,一边大叫:“炜哥哥,不好了!”直冲到床边才停下。
风玄炜心中不快,本待发作,定睛一瞧,看清来人是小堂妹风净漓,一口气才暂时抑住,皱眉问:“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