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绪晰摸着自己的额,嘟嘟囔囔地披上短外套,跟在傅智真身后慢慢走出了办公室。老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跟个孩子一样,没有反驳的余地。唉!
返回公寓的柳绪晰简单卸了妆,换了睡衣倒头就睡。
昏沉沉地睡到一半,淅沥沥的雨声将她吵醒,张开眼才发现窗外又下了场骤雨,她向旁瞥了一眼床边的闹钟,下午三点四十七分。
她睡了三个钟头,老天,她今天一件事都没做!
柳绪晰本来想起床进书房开计算机看一下待办工作清单,但极浓的睡意和尚未消退的晕眩感让她一点也不想离开床铺。
埋首于柔软的枕头里,正在挣扎间,她的手机响了。取过手机,她看着来电显示,摀着额角按下通话键。
「子儒,早安。」英国现在大概才早上六、七点。
彼端的卓子儒低笑一声,「听起来似乎我也该跟妳说一声早?怎么,妳人也在英国吗?」
「呵呵,」她以浓浓睡意的口音道:「其实我人在纽约,现在可是半夜呢!」
卓子儒朗笑几声,道:「我刚才打过电话到工作室,她们说妳请病假。现在妳怎么样,是不是还在难过?」
「还好啦,」柳绪晰翻身仰躺,看着天花板边说:「跟生病比起来,让我比较难过的是……你不在我身边。」
「对不起,这种非常时刻我却不能陪在妳身边。」卓子儒的道歉非常诚恳。
「没……」一阵猛烈的头疼突然袭来,柳绪晰闭了闭眼,「没事的。就算你在台湾,这个时候应该也还在办公室里啊。」
卓子儒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我精神与妳同在。」
「谢了,」柳绪晰啼笑皆非,「我不信教的,你不需要成为上帝。」
卓子儒一串长笑,「我很高兴妳这么有活力。」
「我也很高兴可以骗过你──其实我现在难过得快死了,而最让我想一掌打死自己的是,你一个星期不在我身边,竟然就让我寂寞到不晓得以前我是怎么度过每一天的。老天!」套一句谨儿常说的话,「我可是一个有担当、经济独立,而且事业有成的大女生耶!」
「听到妳说这样的话真令我感到受宠若惊。」卓子儒一时还不能将她冷冰冰的外表与可爱又孩子气的内在好好地衔接在一起。但他并不否认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无比愉悦。「告诉妳一个可以让妳平衡些的小消息:我这个有担当、经济独立,而且事业有成的大男生,其实也跟妳一样,不晓得以前我是怎么度过每一天的。现在我是空虚寂寞、晨昏颠倒、孤枕难眠……」
「骗人!」柳绪晰笑着说,心底才不信他呢。
「我很想妳。」卓子儒接着以沉稳的口吻说,并加重了语气:「真的。」
「嗯。」柳绪晰也没有调笑的心情了,「其实你不在,我真的满难过的。」特别是在生病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是个很害怕寂寞的人。
彼端沉默片刻,卓子儒冷不防道:「我爱妳。」
「不!」她难过得掉下眼泪,「我可以接受你永远不说爱我,但我不能原谅你说谎!我不要你敷衍我!」
卓子儒往昔的一派从容顿时消失无踪,连忙慌道:「对不起!绪晰……我、都是我不好……我……抱歉……我无意伤害妳!」
「子儒……」柳绪晰尽量放缓了声音:「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女朋友怎么想,也许她们宁愿接受假象……但是我……我真的不行……」
其实对于过去那些女友,他甚至无心去制造假象。除了柳绪晰,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这句话;但卓子儒没有告诉她这些,只是温言道:
「绪晰,妳不需要用自责的语气。我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我很高兴我更了解妳一些了。」
柳绪晰坐起身,伸手抹去泪水,「抱歉,生病的时候我总是有点奇怪。」
「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倒是真的。」卓子儒轻声说,心里不禁一面忖着:照她的说法,生病时总是有点奇怪,那么,难道他也生病了吗?那句我爱妳,究竟是自脑袋哪一处蹦出来的呢?
两人没再多谈,很快地结束通话。柳绪晰坐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两分钟,才决定起身走往书房。
前往书房时经过宽敞的客厅,骤雨还未停止,漆黑的天色让屋里也是一室的阴暗;雨后的气温降低,柳绪晰忍注哆嗦,环视二十五坪的客厅,心底忽然掠过一丝酸楚。
「真冷清……」当她发现自己空洞的声音被无尽的寂静吞没,便赶紧抿起了唇,叹息后快步往书房行去。
她开了一盏大放光明的灯,戴上仅仅两百度的眼镜,开机后准备开始进行目前搁在计算机里的几个文案;但等到柳绪晰坐在桌前,盯着计算机屏幕超过半小时之后,她发现感冒病毒又在身体里肆虐横行了。
一股倔气仰起来,柳绪晰硬是将手边一个文案拟好草稿,瞥一眼时间,已经又过了四十分钟。
头昏目眩……她难受地撑着额头,决定先去吃个退烧药。
甫离开座椅站起,眼前黑了两秒钟,柳绪晰皱着眉等待这一波昏眩感消退,才出了书房。
踩着稍嫌踉跄的脚步,她倒了杯冷开水,却因为膝盖忽然一软,登时跌在长沙发上,跟着,她听到了水杯在棉麻毯上重重跌碎的声音。
「嗄!真是好极了。」柳绪晰全身无力地瞪着地毯上的一片水渍与玻璃碎片。棉麻毯虽然清理方便,但在她头昏眼花的这一刻,不啻是雪上加霜。
她撑着身子从沙发上起来,强烈的晕眩让她走到客厅连接餐厅处时再一次跌倒,打翻置在此处的一方小桌几。
桌几上插着一束干燥花的琉璃瓶与一套茶具惨遭池鱼之殃,一并在桌几翻覆之时跌在地上;柳绪晰听着精致的玻璃制品在瓷砖地面上一一粉碎,再看看自己倒坐在桌子与小藤椅之中的狼狈样,酸、苦、怒火全拧在一块儿,达到情绪顶端的时候,她笑了出来,干涩的笑声却伴着几滴滑落脸颊的泪水。
「真是──真是──天!太成功了!我真是能干!」柳绪晰环视自己造成的一片光景,沉默良久,才咬着唇无声哭了起来。
平时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让她难过的,就只因为这个昏沉沉的脑袋!
柳绪晰难受得要死,连一根小指都不想动!而且她想着,再这样继续失败、制造混乱下去,她铁定会疯掉!
悬挂在客厅里的吊钟铛铛响了几声,正是六点整。
本来是该出门用晚餐的时候,但现在,谢了!柳绪晰一点食欲也没有。她用力捏着眉心,觉得仅剩的力气只足够提供她半躺半坐在这堆混乱里面。
钟声余音过后回归寂静,柳绪晰听着自己细微的啜泣声成为整间房子唯一的声音,心里终于难过到了极点。
任何人都好……她的房子里需要有第二个人。她捏着眉心的手逐渐转成摀着脸庞,胡乱抹着泪颜,一边也很清楚自己这是在奢望。
「天哪!绪晰,妳看起来真糟!」
柳绪晰猛然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来人。
傅智真将皮包、一袋食物与点心就地放了下来,在柳绪晰身旁蹲下,伸手轻柔地为她将泪水拭去,并且顺了顺她紊乱的长发。
「智真……」柳绪晰激动地抱住了这个出现得正是时候的天使。「还好妳来了,要不然我一定会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