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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页

 

  “这不可惜了?”

  “一点也不。”

  “我刚回来,长途跋涉,雨露风霜。让我洗过澡,养好精神,你我是兄弟,施舍一两口并不过分。”

  “你的辛苦比不了我为翰汇庄卖命十年!快拿来!”得紧迫盯人,不快点解决心里不能安,谁敢保证他中途不会变卦?

  目睹泊胡亲手点燃“卖身契”,殷品尧才明白他对这十年管理翰汇庄的庶务是多么深恶痛绝,他知道当年若没耍心机让泊胡乖乖接下棒子,泊胡也会一肩挑起,照顾他丢下的一切,因为泊胡宽厚豪义,这点他深信不疑。

  殷洎胡将翰汇庄大印、帐册全放在桌上,堆起来的高度能掩过坐着的人,殷晶尧见状太阳穴隐隐发疼。

  “不走海路了?”他坐着,与殷品尧相对。

  “照旧。海上虽然危险,自有谜人之处。”

  “海洋辽阔、宁静、深邃,心随着风浪游荡四方。天晴,乘风破浪;暴雨来袭,掌舵扶桅。在老天怒吼下犹能喘息抗衡,慨人之渺小,更庆幸能深刻感受美好生命。”殷泊胡悠然神往。“品尧,我去。”

  对于海洋,殷泊胡一知牛解,他不了解海洋巨大恐怖的力量,他只知逍遥快意,不知大海美丽、温柔,却也诡谲莫测。殷品尧不能让他去冒险,出海一趟费时耗日,不能中途而止,他没有后悔的余地。

  “子扬会跑海上航路,我交给他了。”

  “子扬?他不过比品轩大了两岁,办事不牢,交给他不如交给我。”他居然比不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我并不是不信任你。”

  殷泊胡不语,静待—下文。

  他俩的关系除了堂兄弟之外,更在无形中建立了互托生死的情谊。殷品尧相信他,所以放心将品轩与翰汇庄交给他,不过问一点一滴。对泊胡,他是全盘信任。

  “我有理由。”见泊胡挑眉,那样子不生气不挑衅,这男人虽然不喜大权,但需要人肯定。“子扬牛在海上,长在海上,海是他的家,我观察磨练过,他办事我放心。”

  “然后?”

  “你从未接触海,而海迷眩了你,漂泊在广大的蓝水中心旷神怡,但你绝对无法预测明日此刻的事。陆上稳定,我希望你平安,海不适合你。”

  殷泊胡微皱眉。

  “这是你的希望,跟我的能力可不相干。”

  “你办事我也安心,你的能力已在掌管翰汇庄这十年证明了。如果这还不够,或者意犹未尽……”

  他急着抢白:

  “算得真好!抱歉,我不吃回头草。”

  “你的才干有自共睹,气度又大,犯得着跟我计较?”

  “明白,我只是说说,虽然向往,但心里牵牵挂挂。我不像你,狂放不羁。”

  殷品尧一想起品轩,又犯头疼。

  “咱们家的贵少爷怎么啦?像个毛孩子一样,也不过看了他一眼,就溜得不见人影。”

  他确定那眼神称之为“看”?殷泊胡不敢苟同。

  “他学艺不精,上不上,下不下,怪我督导不周,只有这点难以交代。”

  “怪他自己不成器,你把他教得很好,大原则把握住了,不骄奢,正心。我得谢谢你。”

  “不急,你要谢的不只这些。”他轻悠悠地站起来,一手搭在他肩膀,一手指着桌上的庶务,笑咪咪地:“我会发挥超强的耐心,孜孜不倦,巨细靡遗,你好好接招吧!”

  疲倦忽地一涌而上,殷品尧整个身子垮进太师椅内。

  第二章

  “我讨厌小孩子!”

  说话的面孔原早已模糊,如今竟鲜明起来。

  那是小时候与爷爷奶奶同住前不久的事,文莞早已忘了他的脸孔,却深深记住他的冷峻。

  那年她在惊恐中昏厥了,醒来后已人事全非。父母亡故,生命里的挚爱、倚靠不在,伤心欲绝的她只能用哭泣填补心中的悲痛。

  “所以我讨厌小孩子,又哭又闹好烦人!”

  她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尤其是对她的救命恩人而言。她忍住悲泣的结果,是夜夜躲在被子里哭。小时候在翰汇庄住过几日,除了敞大外没特别的感受,旁人形容的豪华、高雅、贵气,她一点也想不起来。

  殷品尧把她交给了爷爷奶奶。

  感激他明智的决定,爷爷奶奶哄她、安慰她,让她找回了温情。

  之前那年轻人的话说中她心坎,殷品尧真不好看!

  文莞坐在河边发呆,衣服搁在石头上忘了洗。夏日早晨,徐徐凉风拂面,撩起她的发、轻抚她的衣,舒服得全身百骸都不想动,维持静止状态。

  “阿莞,又做梦了?”老者将手上的鱼晃过她眼前。

  一回神,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爷爷。”她轻唤,转头仰脸看他。“这么早回来?”

  “丰收嘛!”满脸慈祥皱纹刻在老者清瘦的脸上。

  除了手上的大肥鱼外,鱼篓里的全是小鱼,这也叫丰收?何况小鱼让爷爷撑足堪怜的面子后即刻放生,连丰收的摆饰都没了。

  “你那什么眼神,真看不起爷爷的钓功?钓了好几年多少有心得,那鱼儿常出没的位置、习性早摸熟了大半,肥龟自然上钩。”

  “是意外?”“是功夫!”程爷爷的白胡须轻颤颤地飘着。

  “爷爷,说实话!”

  认真的脸突然笑出来。“别跟奶奶说,让我威风一次。我最爱钓鱼,她偏爱嘲笑我刁;济:”

  “不是偷偷买来的吧?”

  他摇头。“买得花钱,打肿脸充胖子我才不干!”

  “不是的、不是买,天下掉下来的啊?”

  他乐得眉开眼笑。“这鱼蠢,我打盹时它糊里糊涂跳上我的小船,我吓了—跳,莫名其妙得着了—尾肥鱼。不钓了,回来跟你奶奶炫耀。”

  没有血缘,两祖孙个性却一样,爱发呆,爱做梦,说他们不是亲人,别人也不信。她微微地笑,轻而无欲,老天待她够好了。

  “瞧你,衣篮跟我的鱼篓有得比了,快洗洗,回家来吃鲜鱼。照你发呆的样子来看,怕你赶不上热腾腾的饭菜。”

  他们是知足的一家,虽然有殷家的月银接济,但他们情愿自力更生。程爷爷是樵夫,近几年体力不好,幸而文莞手巧,裁衣服的细活儿不但挣得了一家温饱,还攒了一些钱。

  爷爷闲暇时爱钓鱼,文莞任由他去。

  她希望日子能这么一直过—下去,所以她不嫁。嫁了人又怎样?能像现在这么快乐?两位老人家催促,她一点也不着急,她希望能承欢膝下,奉养到老。

  “不行,又发呆了!怪这美丽的好天气。”

  一抬头,天又扣住她的眼光,天空蓝得像块染布,青爽透亮,人家说海天一色,大海又是怎样的蓝?它们有差别吗?哪方胜过哪方?

  咬呀,又发病了。她赶紧将遥望的视线收回来,凝神、专心一志地对付手上待洗的衣裳。

  ***

  仰头望天,文莞好心情地走着,在狭巷中天空被划割成一疋长长的蓝布带,纯净又漂亮。她容易自得其乐,有时小小的境界便可博得她的专注,那小范畴立时成为她的世界。

  手上拎着裹得妥妥当当的小布包,里头是裁制好的衣裳,两脚随意摆动,故意放慢速度。再五尺她就要离开她的纯蓝世界,外面有人、车、声音。她不喜欢复杂的事物,一直都是。

  出狭巷,收子心,左后方忽传来叱喝声,她—转头,还搞不清发生什么事,眼一花,人已被撞倒在地。

  她脑子有刹那的空白,等意识过来,全身已疼得不像自己的。咬住下唇,闭上眼适应突来的皮肉之痛,她知道周围乱烘烘的,可是一个字都进不去脑海。须臾,她试着站起来,想不到自己的双腿居然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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