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出来文莞非常火大。
“因为大哥要养你一辈子啊!”
她脸色赧红。
“这种话他四处去说?气我也罢了,居然还传得满天飞!殷品尧安什么心?”
“爱之心啊!阿莞,别离开好吗?我与堂哥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瞪了他一眼。
“你也跟着胡言乱语,想不到连你也惹我心烦。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我可不要你在这儿啦。”
“我知道,我亦不能久留。”
“为什么?”
“一会儿我大哥会过来。”
“又来干啥?”
不明说,只是眼神贼戒戒。
“当然是来发挥他的爱心喽。”
第九章
“汤喝完了,你回去好不好?”语音哀怜,她几乎要跪下来求他了。这尊大佛坐得好稳,八风吹不动,专心地处理着公务,即使她故意敲敲碰碰制造响声也撼不动他一丝一毫。
“不急。”
她急啊,他要赖到什么时候?
“天要暗了,恐怕不太好。”纤纤小指向窗外天色一点,提醒他时候不早了。她讨好地怯笑着,照殷品尧四处放话的情况看来,她肯定嫁不掉了。虽然她本就不想嫁,也不愿他待在房里。
“点灯就行了。”
好歹他也举头望一下,敷衍敷衍,莫非真铁了心一赖到底?她慌了。
“能不能拿回去看?”
“耐心点,再多给我些时间,我有空就陪你了。”
文莞为之气结,稀罕啊,谁要他陪!
他们真是八字不合,自来到庄里,她已喝了不下二十盅补药汤,想当初她活蹦乱跳、身体康健,几时成了病弱西施?出入不只有专人伺候,这居心叵测的殷家大少又随侍在侧,不容分说要人喝汤,让她闻到药味就皱眉。
“我不要你在这儿。”
他定了心神,处变不惊。
“我知道你忙,扬州城内凡属翰江:庄的大小经营全归你管,连分部传来的例行报告也要你批示过目,所以,你回书房,我便吵不到你了。”
殷晶尧姿势不变,一心二用,“百炼成钢,你本来就吵不到我。”用笔批下注记,另外拿起米铺的帐册报告。
她幽幽叹了气。“我是不是出不了大门了?”
“操之在你。”
“何故?”
不明白?他好笑地抬头看她一眼,停下手中工作,不厌其烦地再问一次:“那个人到底是谁?”
又来了,真是追根究柢。她不要他插手,这是她的家务事。
“不管你问几次,我的回答还是一样,不知道。”
“那么,庄内留不下陆书棠。”
“不许那么做!”
父母与表叔之间尚有许多模糊的环节需交代,表叔一走,她找谁问去?
“他是我表叔,而且.赶走他的理由是什么?”
“阿莞,他是不是你表叔这件事,有待商榷。”
“我相信他是。”
“就算是又如何?你对他完全没有记忆,不靠他,你也活下来了,对你的生命历程而言,他不重要!”
“当然重要。”她脸色凝重。“我要知道我来自何处?还有哪些亲人?我不是忽然冒出来又让人丢弃的,在世上我还有血缘相近的亲人活在世上。你知道你的祖先做过什么,你了解你的血脉出自何处,你对你的一切清清楚楚,可我没有。他对我当然重要。”
“如果你真是孤伶伶一人在世上又如何?”
“不论如何,只要是真相,我都能接受。”
“他害过你,会有第三次。”
又套她话!她仰高下巴睨瞧他。
“你没有证据不能赶他,他走,我也走。”
固执得跟牛一样,他吁了口气:
“那么答应我,别单独去找他。”
“放心吧,我会提防他。”为了替表叔粉饰,又加上一句:“瞧你说得跟真的似的。”
他了解她的心思转什么,她凡事一向不假手他人,或者说不喜欢麻烦别人。她这样独立不求人到顽固的地步是他造成的?
“阿莞,我还欠你一趟海上出游,我打算等成亲后再去,你意下如何?”
涨着那本来就很迷惘的双眼,成亲?谁啊?那跟她有关系吗?
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又要惹他笑了。“如果没有意见,这几日我便跟爷爷奶奶提亲。”
她眨了下眼,什么时候跟着喊爷爷奶奶了?
“你说谁跟你……呃,”吞咽口水。“成亲?”
“你呀。”
她赶忙正襟危坐。“我从来没说要嫁你。”
“我口口声声说要养你,你忘了?”
“那是你一厢情愿,我可没答应。”
他以拳撑额沉吟:“这该如何是好,我与你口对口了,话说出去自然不能收回。你的清白等于毁在我手上,就算你不要我负责,我的良心也会整天跟我大吵大闹。”忽而对她一笑,把问题扔给她:“那怎么办?”
方才一瞬间快被他的柔情软化了,可想起他种种劣迹,理智马上主宰一切思维。他是坏蛋,喜欢她在他股掌间的迷乱。
她面不改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谓:“睡不安枕是你的事,反正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只好请你多担待了。”
”女孩子脸薄理所当然,这事由我开口。”
意思好像弄拧了。“我是说你自作自受,活该。你又想向谁开口?”
“程化夫妇——也就是你的爷爷奶奶,未来也将会是我的爷爷奶奶。他们一定不清楚我们的肌肤之亲有多亲密,我一五一十告诉他们,这样一来,我非你不娶,你非我不嫁。”
吓她?做他的白日梦!不会再上当了,老用威逼方法,烦不烦啊!
“天色不早,该回房了。”她转移话题。
“为什么不想嫁人?”
“因为你根本是闹着我玩,没半点诚心。”
“我殷品尧从未对一个女子许下终身承诺,阿莞,我要娶你。”
他的表情好严肃,他是认真的?
“我对你只是一个责任。”
“何以见得?我天生该是铁石心肠,压根儿不会有侠骨柔情?”
想起以前的着慌惧怕,推翻了他的诚挚。“你讨厌我,从小就讨厌我,我现在顽固不柔顺,你更该恨我入骨。我扰乱了你平静的生活,你便拿我不可能的事来笑我,例如婚嫁这回事,但我无所谓。”她耸耸肩,像是了然一切的坦然。“反正是嫁不掉了,所以,随你说去。”
“分析得很好,我为什么吻你?”
“惩罚。”
“有这种惩副方式?”
“请你想想,两次你都是在我不顾你意的情况下吻我,对不对?”不理他微皱起的眉。“我知道,你是气得拿我没法子,又不能打我,只好用这种方式以示薄惩。但望你发发好心,不要连这种事都传扬开来。”
据她所知,目前尚未有这项传闻。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
“我说错了?”看着他渐趋近她,高大的身影压得她心喘。“你可别恼羞成怒。”
“吻是一种惩罚,我倒是占尽了便宜。你不温顺,但是善良;你固守原则,但有个性;你常逆着我的意思走,但不无理取闹。我一开始真是让你烦透了,尤其海上寂静的口子过久了,真想掐死你换回我的平静。”
文莞直直地仰望他,平淡而不在乎。
“渐渐地我居然嫉妒起品轩,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等我发现事态严重时,已经爱上你了。”
她吃惊,身子往后缩。
“你平淡的表情下有不容妥协的情绪,我想用强硬手段将你导回我设想好的正常人生路,但我失败了。阿莞,你真不柔顺,可是,我爱你。”
她默默望着他,他的似水柔情与浓密爱意是真的?此刻的他不剧硬,也不狡狯,他深情看着她,她的心跳……擂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