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不要靠近我!”
她敌视他。对她而言,救命的清军与李白成的余孽并无不同,都是贼寇。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她万不能再度受辱于贼,于是寸寸后退,直退至崖边。
读出了她眼中的讯息,他脸色微变,不悦地低叱:“别做傻事!”
她侧头看着汹涌的河水,再转头看着清装辫发、剑眉微蹙的他,嘴角不由自主地掀起一抹笑,那是掺杂嘲弄、悲哀、心灰意冷的笑。
留恋地环顾即将易主的山河,她移动半寸,任身子往下坠去。
“朱慈嫒——”
她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呼喊。谁?谁在叫唤她的名字?显得那么愤怒,是在乎的语气。
还有谁会在乎她?失速的坠落将她的感觉一一剥去,她只希望河水能温柔地包容她,将她带往另一个世界。
突然,她腰部一紧,整个人被卷入像是臂弯的地方,然后力道一施,便将她的身体往上旋,她立刻明白了那双手的意图,他想让自己的身体代替她承受坠入水波的冲击。谁会这么不顾一切紧紧地拥抱住她?在这生死交关上,谁愿意以生命来保护她? 她听见了来自崖上的杂乱声响……
“贝勒爷落河了!快,快下去救!你们几个快驰马到下游去……”
贝勒爷?还来不及细想,疯狂流动的河水便夺去她所有的思绪。
第三章
在醒来时,朱慈媛立刻明白自己并非身在地狱,只是太过虚弱,无法立刻起身。
屋外飘来烧东西的味道,是草药味。
不由得想起那双手,蕴藏着力量,如钢铁般,有着令人意外的刚强,牢牢地圈住她;是那么的紧,仿佛坚持着不准死神将她带走。
她贴着他的胸膛,奇怪自己在那种时候竟能清楚地听见心跳的声音,霸道、张狂,却奇妙地今她觉得温暖,不自觉地紧紧环住。然后,轰的一声巨响,水花迅速吞没她,那个怀抱却没有因此松了力道,反而更加紧迫地护着她。
依稀记得他身上的气息,那是属于草原的、清新的、带点狂野的味道。
他为何奋不顾身?
迷惑间,一阵嗽喘,她不情愿地回到现实中来。
沉重的脚步声朝她走近,一个身着旗装的妇女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她有张满月脸,眼睛、眉毛都是细长形的,两片薄唇显得尖刻,眼睛微微眯起,毫不掩饰她的轻鄙。
她的身材魁梧、体形壮硕,有个水桶腰,一身的满洲服饰加上四周的布置,她随即意识到,自己是落人清军手里了。
那双粗厚的手叉着腰,嘴唇严厉地抿着,抿成一道轻蔑的弧度。
她掀动两片薄唇,低急地念了一大串满语,似乎在宣泄她的不满,随后看见朱慈嫘困惑的表情,才改操生硬的汉语。
“醒啦?”平板不耐的声音。
朱慈媛清楚地感受到来自于她身上那极度不友善的讯息。
她大步踱到桌前,端来一碗汤,满脸不情愿。
“贝勒爷吩咐,让你醒来之后喝下这碗汤。”
贝勒爷?肯定是那个白袍将军。
昏沉沉的头脑使她不能够立刻起身,当然也无法接过那碗药。
满月脸的女人见状又念了一串满语,看样子似乎是在咒骂她。她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粗鲁地将她提起,强灌她喝下那碗汤药。
朱慈媛被灌得口鼻皆是,苦涩的药水呛得她晕眩,再度咳了起来,这一咳,把汤药全都咳了出来。
满月脸的女人看了极为生气,又快速骂了一大串,把药碗端到桌上重重放下,回身戳着她的额头,一手抬起衣袖,粗鲁地替她擦去唇上的药渍。
朱慈媛细薄的嘴唇,禁不起这样的折磨,当下红肿一片。她抚着烧辣的唇角,心中委屈,气愤不已。
女人又重新走回桌边,拿了一套衣服,递到她面前。
“换上!”
她注意到她说话时完全没有表情,只有双唇轻轻掀动,宛如带了张面具在说话。
朱慈媛一看,是一套浅粉色的旗装,眉头一皱,任性地道:
“我不穿厂
话声甫落,一个又厚又重的巴掌便朝她挥来,毫无预警,力道之大,震得她身体歪向床内,脑袋登时一片昏黑。
那个女人还不肯罢休,捉回她,扬起手掌又要落下。
“荣太嬷嬷!”一道愠怒、饱含威严的声音适时插入,制止了她的动作。
朱慈媛胸前一松,虚弱地抚着透不过气的胸膛,抬眼看见声音的主人正用两根手指掐住荣太嬷嬷的手腕,显然力道正逐渐增大,因为荣太嬷嬷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最后变成一片惨白。
她刻薄的嘴唇大幅度地上下抖动着。
“贝、贝勒爷……”
“我是让你这样伺候她的,嗯?”
男人剑眉十分不悦地扬起,冷峻的眼光逼得她冷汗直流,喉间最后挤出的冷哼,吓得荣太嬷嬷说不出话来。
“爷……”
他手劲一施,身材壮硕的荣太嬷嬷居然踉跄地跌了出去,直撞上桌沿才停止。 ——
顾不得腰间的疼痛,她咚的一声跪地,不停磕头认错。
男人背对着朱慈媛,由荣太嬷嬷惊惧的脸色看来,他的命令显然是绝对、不可违抗的;而她相信那双眼睛应该正在发出猎杀的光芒,就像那天在爵上,面对那帮侵犯她的人一样。
莫名的,她的心底泛上一股暖流。
荣太嬷嬷乏力地辩白:
“爷,我照您的吩咐让她醒来时喝汤穿衣,但她一见是旗装,便不肯穿了,我怕她着凉,所以才……贝勒爷,奴才错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闻言略微沉吟,扭头看向朱慈媛。
他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神情坚忍不拔,将手背在身后,看来十分专制的眉毛微微皱起,当他略俯下身时,朱慈媛顿感压迫十足。
“不肯穿衣?” 他这么问着,眼神中出现短暂的困惑,随即一扬手,示意荣太嬷嬷把衣服拿过来。
他眼神温和,语气却是命令式的。
这种口气激怒了朱慈媛,没有人可以随便命令她!
纤弱的肩膀微拱,尖细的下巴固执地绷紧,莹亮的双眼透出不屈的坚决光芒,挑战似地射向他的。
“我不穿你们满人的衣服!”
他微愣,像是受到冒犯,眉头皱起,唇角微扯,浮现莫测高深的笑。
“很好。”他敛眉,笑容骤失。
啪的一声,她的衣服应声而裂。
她倒抽了口气,感觉一凉,胸前已然空无一物。
娇俏的脸上霎时飞起两朵红云,既羞且愤,她伸出手,遮住自己雪白的胴体。
他面无表情,视若无睹。
“不穿衣,就把你丢到外面去淋雨。”
外面乌云密布,正酝酿着一场大雨。
朱慈嫒羽睫怒抬,不屈服地紧咬下唇。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气息能造成的压力,于是将身体再俯低几寸,年少轻狂的脸直逼到她面前,戏谑地欣赏她困窘的表情,自负的眼中显示出很有趣味的样子。
—倏地笑容敛起,眼睛的颜色变得深黑,他提起她,就像提着一个轻盈的包袱一样,毫不怜惜地将她抛到屋外去。
“你干什么?”她生气地问。
豆大的雨滴无情地打在她细致的皮肤上,又痛又冷,她随即明白了他的企图。
他站在屋内,冷漠地睨视。
“等你想通了,告诉我一声。”
那是接近黎明最阴冷的时候,寒意迅速侵蚀了她的四肢百骸,逼迫她全身颤抖。她环抱住自己的身体,紧紧咬着下唇,自湿透的发间愤怒地凝视,朝内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