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真该死,我怎么和那丫头一样,开始有自言自语的毛病?”她无奈地摇摇头,穿过庭院,来到雪儿房门前。
敲了门却没人应声。
阿敏径自推门人内。眼前所见,一地凌乱的衣物,让她心头一惊!这房里的气味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
她缓缓走向床榻,掀开床幕,她倒抽了口气。
雪儿全身一丝不挂趴在床上,被襦横在腰际,雪白的背脊可见处处紫印,是欢爱后的痕迹,露出一截的小腿上,还残留斑斑血渍,是她完璧的证明。
她闭着眼,脸颊上泪痕犹湿,悬在手背上,是一块白里透紫的玉!是他留下来的……
“雪儿。”阿敏轻唤她。
“他走了……我早就知道他要走了……”她仍闭着眼,喃喃自语。
抽紧的心口,从昨夜持续至今——
第四章
春临人间。尽管天气还没回暖,但枯寂的枝头,已蹦出点点新绿。
长安街头仍是车水马龙,一条街上各式店铺林立,药材、香烛、杂货、绸缎等铺子不一而足。当然,也少不了买卖珠宝手饰的店家。
“师傅,您看仔细点儿,可别诓人唷!”阿敏一脸世故说道。
“敏姑娘,您这……这不是摆明不信我吗?您已经来第五趟了,我也和您说了好几次,这块紫玉是珍品,没有一万两是绝对买不下手的,所以您要脱手也一定差不了这个价钱。”
阿敏闻言,笑逐颜开的。
“雪儿,你听到没?”她一转头,发现身后的雪儿竟然站着睡着了!
“喂,唐雪儿,你给我醒醒!”阿敏出手轻推她。“搞什么呀?你最近怎么老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现在居然可以说睡就睡!”
“啊?”雪儿惺忪睁眼,还弄不清楚状况,只傻傻地回问她:“你看完了吗?”
阿敏扯了扯她的衣袖,附耳说道:“一万两耶!卖了吧?”
又是老调重弹!一个多月来,阿敏三不五时就带着她往珠宝铺子跑,要她拿出那块紫玉让店家估价,希望雪儿听到那不赀的价值之后心动,将它变卖出去。
雪儿俏皮的噘起小嘴,娇睇阿敏一眼,走到柜台前拿回自己的东西。她对师傅颔首说道:“又辛苦您了,这玉我不卖。”说罢,将紫玉挂回颈间,藏在衣衫下,二话不说走出铺子。
阿敏见状追了出去。“雪儿,你干嘛不把它卖啦?”
雪儿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说:“阿敏,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不卖就是不卖!”
“你留那块玉做啥?那个臭男人还算他有良心,知道你给了他——”阿敏说到关键处顿了下,改说:“你把这玉卖了,正好拿来替你爹还债,你不也就可以回去和你爹、姐姐、还有你念得紧的奶娘团圆了吗?”
雪儿还是摇首。“我爹的债我会再想办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气,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是肉馅蒸饼的味道。
雪儿扬起笑脸,指了指蒸饼摊子,问阿敏:“你要不要吃?”
阿敏瞥了一眼,意兴阑珊。“别开玩笑,你出门前不是才吃一碗桂花粥吗?”
雪儿溜转了下眼珠子,撒娇般的说。“我又饿了嘛!”
阿敏真的觉得不大对劲。“我劝你最好去给大夫看看,你最近不是吃就是睡,绝对有问题。”说罢,伸出手探探她的额头。
“我没事啦,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想靠吃东西补补力气。”她拉着阿敏的手,往摊子走去。
雪儿买了二个蒸饼边走边吃。
“啧,你真的吃得下?”阿敏看她吃得津津有昧,大呼不可思议。“我得先走了,兰陵院一入春就有一票宴席等着我,我得赶快去练舞,不然那个像娘儿们的舞师傅一发狂鬼叫,我可受不了!”
雪儿吃吃娇笑,可以想象那有点娘娘腔的舞师傅生气起来的模样。“那你赶快走吧,我待会儿也要去药馆。”
阿敏伸手捏了捏她总是透着一抹淡粉红色的香腮,既捉弄又关切似地说:“找时间多休息,可别累坏身子。然后,你好好想想玉佩的事,快点把它卖了!”语毕,拍拍她粉嫩的脸颊,转身离开。
雪儿淡然一笑,阿敏对她的关心,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她看着阿敏走远了才转身没走几步,她突然间感到一阵眩晕,身子踉跄了下。她是怎么了?最近老是莫名其妙就头晕!
“糟糕,该不会真是病了?”她喃喃自语。“不成,我得赶快到药馆请大夫瞧瞧是怎么一回事?要是病了不能工作怎好?”
她加快脚步往药馆走去,说也奇怪,晕眩感竟愈来愈加剧。她硬是撑着走到药馆,才一进门,整个人颓然倒下,昏厥了过去
***
浓黑的长睫颤动了下,雪儿缓缓睁开眼,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材味。意识慢慢收拢,她回想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她——昏倒了?
“你醒了?”老妇的声音似乎显得宽心不少。
“老板娘?”她侧身,看到药馆老板娘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布巾。
雪儿支起身子,微微的眩晕感仍在,但己较先前舒缓许多。她食指揉着大阳穴,昏昏沉沉地问老板娘。
“我记得一进门,人就昏了过去。我是怎么了?”
老板娘闻言,轻抿嘴角,欲言又止,神色有些许的尴尬。她起身,将布巾放回水盆,走到桌前拿起一包东西,再踅回床边坐下。
“看你瘦瘦小小的,身子骨倒是不错,每天做这么多工作又累成这样,竟然……没事……”
雪儿不明所以。“我真是病了?”
“你——大夫帮你把过脉了”她心疼啊,这么一个黄花大闰女竟然……“大夫说你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得多注意身体。”
雪儿一脸愕然。身孕?她有身孕?“我……我……”她想要再次确认老板娘所说的意思。
老板娘懂的,仅是颔首以对。
“想你来药馆做事也大半年了,我和大夫早就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女儿一样,我们是心疼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孩,离家在外,丢了清白还怀了孩子。
“那个男人呢?”
雪儿摇首。
老板娘似乎早料想到这答案。“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咱们就得面对现实。来,这你拿去——”她将那包东西递给雪儿。“这是大夫配好的药,回去之后把它煎好喝了,就当它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雪儿手捧着药包,仍处于震惊之中。
“大夫说这药喝了得躺个几天,你尽量在家休息,我们还是照算你的工钱。”
雪儿稍稍听懂她的意思。“您是说……这药……这药是……”
“替你拿掉肚里的孩子。”她直接回答。“还没嫁人就怀个孩子可是会遭人指指点点的,这件事只有你知、我们知,你拿掉孩子之后还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不会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这突如其来的事实,教雪儿一时之间也反应不过来。她愣傻傻地直盯着药包,老板娘的话不断在脑海里反复着。
她见雪儿呆然的模样,明白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她拍拍她的手,柔声说道“你休息一会儿再走,我去前头忙了,有事就叫我一声。”说罢,起身离去。
房里寂阒无声。
泪水不知怎地,蓄满了眼眶。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巍颤颤地伸出手轻触腹间,哝哝说道:“我的……孩子……”
她举起右手,凝视着手心,那昔日手心上的抚触依然清晰。她将右手覆在小腹,喃喃说道:“我、我们的孩子……”泪水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