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你不是才大我三岁吗?”
阿敏撇撇嘴,漫不经心地说:“女人的年龄,哪能相信啊?”
***
初春时节,豪门名士相邀宴,座上莺莺燕燕,川流不息,共话风花雪月。
兰陵院舞伎、乐伎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从长安南下,直达扬州。
经过大半月的颠簸,车队终抵城内。
“到了、到了,扬州城到了!”一名舞伎兴奋叫道,她转过头想找人分享她的喜悦。可身旁的人却——
“雪儿,你怎么又在吃啊?”真是不可思议,一路上没见雪儿的嘴巴曾停过。
雪儿满嘴的甜糕,朝年龄和她相仿的舞伎甜甜一笑,含糊说道:“我肚子又饿了嘛!”
“我真羡慕你,怎么吃都吃不胖!”
雪儿闻言顿了下,再过不了多久,肚子就会大起来了吧?
舞伎见雪儿没反应,转向坐在对面的舞师傅,问道:“咱们还要多久才到西门家?”
“转过几条大街就到了,很明显的宅第,几乎占了整条街呢!”
车内的舞伎除了雪儿,闻言皆瞠大眼,这是什么样的富豪之家啊?
舞师傅掩口轻笑。“瞧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舞师傅,听说西门家富甲天下,连当今皇帝都敬他们三分,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们难道没听说,西门少爷在江南可是人称‘扬州皇帝’?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又是出了名的风流——”
众舞伎屏息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要是有幸见到他的人,我看哪,要你们做牛做马都甘心!”
众舞伎闻言哗然,彼此窃窃私语。
“舞师傅见过西门少爷吗?”
舞师傅骄傲的点了下头。“六年前初春,我也带了一票舞伎到西门家。告诉你们,连我这样一个堂堂大男人,被他那双利眼一瞧啊——哎哟我的娘喂,我整个人都软啦!”语末,还略带软弱无力的语气。
恶——这还敢称自己是“堂堂大男人”?舞伎们娇嗔四起——
“对了、对了,舞师傅,西门少爷叫什么名字啊?”
舞师傅偏头思索。“让我想想——嗯——他叫——西门……”
四下静默,皆等着他的答案。忽而,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阵细细、有规律的呼吸声。
众人一致望向呼吸声的来源——
天啊,雪儿竟然又坐着睡着了!
不知是哪个人首先发难。“吼——这女人不是吃、就是睡,真是厉害耶!”
顿时,对西门少爷的好奇,遂演变成“雪儿之特异功能”研讨大会。
哎!这群女人——
第五章
占了整条街的西门宅邸,可说是扬州城数一数二的豪宅。其中庭院星罗棋布,环山抱水;各式亭台楼阁、粉墙、月门、长廊、小径、花窗,处处相互掩映,造园之精细令人叹为观止。
对初抵宅邸之人,若无随从、婢女带路,很容易就迷失在阵阵花榭之中。
雪儿穿过一处又一处的庭院,就是找不到原来的路回去。
“糟糕,舞师傅交代练舞的时候快到了,我可不能迟到。早知道就不该出来透透气,乖乖待在房里不就好了?真是,都是你们这些好看的花儿,害人家好奇得不得了,看你们看过头了。”她一脸笑意,脸上看不出因练舞可能要迟了而担忧的神情,反倒像是发现新奇似的开心不已。
雪儿所站之处,遍百合花丛,一阵薰风拂来,使得原本弥漫的百合香气,被风轻轻托起。
“好香……”她闭上眼,全心感受这沁凉的芳声。
雪儿分心的毛病又来了,刚刚不是还在找路回去吗?
“你是谁?”男子的声音将她唤回现实。
“啊?”雪儿转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男子。他是华凌。
凌护卫这才看清雪儿的容貌,一双戒慎的眼睛闪过一丝惊奇的亮光。
“对、对不起,我找不到路回苍翠阁。”雪儿尴尬地说,知道自己擅自闯入她不该来的地方。
“你是舞伎?”他知道从长安聘请来的舞伎就住在苍翠阁。
雪儿点点头。
他懂武,隐隐察觉到远处有人走来。“你快点离开,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男人审视的眼光从头到脚打量着她。要是少爷看到她,大概会——
来人逐渐走近。
“从这里直走,穿过曲桥,看到一座假山就是苍翠阁,快走!”
“哦,谢谢公子。”雪儿转身快步走开,心里直觉奇怪,这男人好像不是因为她误闯,而急着赶她离开?
他仍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雪儿的背影走远,直到身后的人朝他这方向走来——
他转过身恭敬立于一旁。
“诀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这样对你二叔和三叔。”中年男子一身白袍,急急跟在后头。
“那依四叔您的意思,我要如何待他们?”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睇睨他称之为四叔的男子。
“把当年你爹分给他们的那一份家产还给他们。”四叔说。
“还?他们两个在分造船坊的时候,恐怕没想过我才是当家的人吧?”他冷冷说道。
“造船坊的规模仅次于盐和茶,他们以为你已经出事,加上又没印信,根本动不了盐业、茶业,所以他们只好先处理船坊,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他哼笑数声。“当年五叔还在的时候,也做过同样的事,我原谅了他,结果呢?
三分天下的九江造船坊拱手让给别人!”
“这——”他扬手打断了四叔的话。
“四叔,我们先不说这事,我还有事要忙,咱们晚上席宴上再聊。”
“诀儿——”
他转过身不理会他。
“答应我,千万不要处分掉他们的家产,他们两家加起来好歹也有几百口人靠家业吃饭。好不?”
他沉吟了下,只轻道:“我自有打算。”
四叔知道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无奈的深叹口气,转身而去。
待四叔走远了,他才侧身睇着一直站在一旁的人。
“凌,客人都到了吗?”他指的是晚上宴席的客人。
“都安排好了。”
“凌——”他若有所思。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熟悉的馨香,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少爷?”
“你刚刚就一直站在这里?”
“是。”
“一个人?”
凌护卫迟疑了下,目光半垂,稳稳答道:“是,就我一个人。”
“去把人找来,直接送到我房里。”
凌护卫难得露出愕然的神情。少爷从没在大白天要——女人!
“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懂。我这就去办。”
他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径自走往另一处楼阁。
凌护卫目送主人离去,忽然想起方才另一个娇小的背影。少爷要他找来女人,每一个竟都和那惊鸿一瞥的可人儿如此神似……
***
杯觥交错,烛影摇红。江南名流全受邀参加设于西门府邸的春宴。
席间,侍婢们执壶捧盏,殷殷劝饮,个个笑靥迎人,穿梭在宾客之间;急管繁弦,丝竹并陈的女乐,演奏出款款艳靡柔婉的曲调,真教这些富商权贵、雅士名流,耽溺其中,身似云仙。
十数名窈窕舞伎,身着轻衫长带,腕际挂着银铃,从正门推入一朵假莲。倏然间,假莲花开,跃出一娉婷女子,带飘铃响,舞伎们违翩翩起舞。
原本颓坐在大厅正前方中央主位的男子,看到从假莲跃出的人儿时,整个人赫然僵直,他突地坐起身,让原瘫软在他怀里的歌伎,不舒服的挪了挪身子。
“少爷……”他根本听不到怀里的人的软哝娇语,在他的眼里,只剩场中轻佻起舞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