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点穴!」她瞪他。明白当他眯起眼时想的是什么。
两人互瞪半晌,没有一方肯先退让。
是的,前些日子凤芸侯病得奄奄一息时,左封迟曾答应过不再随意点她穴,因为之前差点淹死了她。可是看她现在才稍微恢复了点精神,就完全不配合吃药了,这怎么行?这孩子的下半生注定要在苦药中度过啊!
平时喂药不是左封迟的工作,但现在月已高悬在空,厢房内只剩下他们师叔侄俩。白日有婢女照顾凤芸侯,入夜则由他接手。
左封迟不惯指使下人,也不惯服侍他人--即使只是喂药这么简单的工作,也不甚顺手。虽他医术精湛,但多是诊脉开药或是针灸,少有要全天候照顾一个人的经验。
而且,还是这么个不听话的病人。
「不要我喂,就自己吃。」他保持耐心地把碗端到她面前。她却远远避开那散
发浓浓异味的碗,双眼溜溜地在屋内搜寻。
左封迟当然知道她在找什么。「乖乖喝药,我就把黑猴找来给你。」
她起身就要下床,却马上被药碗挡住。
「喝下!」低沉含威的嗓音。本来打算解下锁链后就把她交给温皓月师姐,但如今确定这孩子将需要一生都跟随在他左右调养身体,他便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教导这孩子。
「不要!」她以往从没吃过药,是以坚决不肯吞下那可怕的东西。小小年纪也不懂为何自己要喝,他却不用?她不明白这药对她有多大好处,也不知道左封迟常常彻夜不眠地看顾她病情。她满眼只有他现下的蛮横,让她更加倍反弹。「要喝……你自己喝!」
「可以。」他毫不迟疑地把碗收回,锐利双目盯著她。「我可以代你把它喝下,但代价是--待会儿我要去找出你那只黑猴来,慢慢把它炖上个三天三夜,然后在你面前一口一口把它吃了。」
这是绝对说到做到的威胁!
「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再也看不到它!」
「你--」她错愕得瞪大了眼,知道他是说真的。蛇捉七寸,他确实捉住了她的要害。
「你别后悔。」他做出一饮而尽的姿势。
「不--」她急扑上去想抢回药碗,神色惊慌。
「我不喝,谁喝?」他举高了碗,逼她自己说。
落於下风的人万分不甘,情亦不愿,却也只能暂屈於高压淫威之下。「……我喝。」
左封迟却还不肯把药碗交给她,厉声警告:「不准再浪费任何一滴!若再吐出一点,我就折磨那小猴一次。以后你再像今晚这样不乖乖喝药,就再也见不到那只小黑猴了!你听明白了吗?」
她皱起了一张委屈的小脸,敢怒不敢言。
「你最好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当她默许,左封迟这才松手。
看她乖乖喝下捣入蛇胆的腥药,眉毛揪得像有两只毛毛虫在互斗。捧药时牵动了腕上沉甸甸的牵绊,让左封迟陷入沉思。
玄铁锁不若一般手铐只有一个钥匙孔,在黝黑的铁面上有呈北斗七星方位排列的七个小孔,也就是说--需要有七把不同的钥匙方能解开。
钥匙孔有大有小,形状各异,京城内所有锁匠见了,皆是摇头连连,说是前所未见,根本爱莫能助。
他早知这锁并非一般工匠能解,故不若温皓月师姐那般失望,只是对於要去哪里解下这枷锁、该求助何人,他仍一点头绪也没有。
「凤师姐……」他轻声低喃,却有点咬牙切齿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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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瓷碗飞过窗户,「锵」地一声,击碎在「松云苑」的庭院里,苦心熬了整天的药登时报销。这已是今天的第四碗了。
事不过三,温皓月庄主交代过的。
庭院里的婢女一见状,马上对等候在廊上的长工打手势,那长工一见,忙往前厅跑去--正跟管事对帐的温皓月闻讯,抛下帐本,火速赶来松云苑。
近来凤芸侯身体渐愈,理应是件好事,但那娃儿硬是跟十七师弟不对盘,万分不肯合作,她可以感觉到师弟的耐性逐渐耗竭,眸底开始闪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虽然十七师弟未曾抱怨过,但她知道他有多不喜欢这平空多出来的羁绊啊。
「十七师弟--你万万不可冲动!」等不及叩门,她直接推门闯入,一脚就踏上地面狼籍的碎片。
虽然屋外的阳光明媚,露出冬日难得的阳光,这屋子内却诡异得阴沉安静,空气中还弥漫著一股奇异的腥臭味。地板上泼了一摊摊深褐色的药汁,乍看就像喷溅的血迹般,令人怵目心惊。
「三师姐,你怎么来了?」低冷的嗓音来自微暗的屏风后,吓了温皓月一跳。
左封迟正安安稳稳地坐在床旁的躺椅上,修长十指轻轻交叠在胸前,唇边甚至还带著浅浅笑意。
「侯、侯儿呢?」相处多年,温皓月瞎了眼才会看不出那笑里暗藏的怒意。忙左右搜寻,满室里却不见那理应跟师弟拷在一起、压根无法离开半步的小娃儿踪影。
「你把她怎么了?」她眼底露出难得的惊惶。若无锁匠--那唯一解下锁链的方法就是剁断他们其中一人的腕骨!而侯儿居然不在这里……
像是洞悉她荒谬的想法,左封迟没好气地睨她一眼。抬起右手,他腕上锁链乍看似消失,事实上却是从后连接到床的--上方?
温皓月忙走近,抬头一看。
就见凤芸侯像只守宫般,倒攀在黑檀木床顶,长辫披散,小脸阴沉,衣衫上满是药汁,整个人狼狈不堪。
怎么被逼到上头去了?
「侯儿,乖,没事了,快下来。」温皓月轻声诱哄。
「呜……吼!」已被惹得草木皆兵的人儿,狰狞著小脸,龇牙咧嘴,大眼连她也狠狠瞪视。
「侯儿,是我啊!」温皓月急道,却怎么都唤不下她。
「三师姐,不用费事了。请派人去寻出那只小黑猴来。」自旁不疾不徐地飘来一句。
「小黑猴?」温皓月疑惑。
「对。」黑眸闪著计算。他也该好好教教这个不听管束的娃儿了。「侯儿向来要有那只黑猴相伴才吃得下药,可自昨夜起,每晚都会来找她的黑猴却失去了踪影,也难怪她不肯乖乖吃药了。」
「原来如此。」温皓月立即遣人去寻,动员庄内所有仆役。
房内,怨毒的目光直射在保持浅笑的人身上。
感觉到那明显的敌意,左封迟抬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他缓缓启唇:「你安心待在上面无妨。你的朋友,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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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吱……」一只小黑猴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木桌上,四肢被麻绳捆住,吱吱作声。一旁本作取暖用的小火炉,如今架上一只锅子,里头的水早已滚沸,不停冒著沸腾的气泡。
刀光闪闪。一把匕首,握在修长的指掌中。
「该怎么办呢?」淡然的语气好生困惑,虚心求教:「侯儿,你觉得该从哪里下手才好?」话语才落,贴肉的刀锋状似不小心地稍移,一撮撮黑毛纷纷落地,黑猴的胸口前登时秃了一块!
「吱吱!」叫声越发凄厉了,黑色躯体拼命扭动,像是预知了即将血溅五步的命运。
「这匕首真可谓是削铁如泥啊。」低凉的嗓音有著轻赞。「看来剥皮、去骨、掏内脏,皆是轻而易举,只是一眨眼的事。由我来下手的话,它几乎不会感到任何痛苦就可喜登极乐……只可惜啊……」像是突然想起一件麻烦事,眉心皱拢,他好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