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会伤害他。”徐湛然带着悲闵的神色看着银冰。“只是杨大哥想告诉你,如果你真想回云南和家人团聚的话,他会送你回去。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知道,当初他将你带回中原,不是将你视作贡品或者战俘,而是要你做他唯一的妻子。”
梦翎听见这话,眼泪便不争气地滴落。
而银冰呢?在徐湛然和梦翎面前,银冰仍是不为所动,仿佛被杨天曦深爱着并不幸福的。
梦翎不能理解银冰的心肠为什么硬如铁石。杨天哈是怎么对待自己心爱的妻子,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却唯独银冰毫不领情。
第八章
出了刑部大牢,梦翎与徐湛然在茶楼中坐着。
“奇怪,这些人怎么老爱偷偷斜着眼睛瞄我?怪讨人厌的。”梦翎心已经够烦的,再看到茶楼里客人与小二有事没事便贼兮兮地偷瞄,实在教她浑身不舒服。
徐湛然一副悠哉游哉的神情,将芝麻糖换成了碎片。“他们看你有两个原因,一是你美若天仙,所以想多看几眼。二是你多长了一个鼻子,他们觉得新鲜,因而一看再看。”
“胡说八道。”梦翎看着满桌子的芝麻碎。“你是力气大没处使啊?无聊。”
“你成天往街上跑,难道不知自己名声挺响亮的吗?”徐湛然继续捏着芝麻糖。“我初初见你的那天,你不正和人家拳脚冲突吗?大概是你在茶楼打了太多人,所以人家都以为今天你又打算要撒野。”
“我可没兴致和你打。”梦翎白了徐湛然一眼。
“怪了。”徐湛然笑眼看着梦翎。“悍名远播的小夜叉,突然不想撒野,突然不放鞭炮了。”
梦翎最讨厌别人拿“放鞭炮”这种字眼来取笑她,没想到徐湛然老爱犯她的忌讳,梦翎气极了,仿佛一把火焰要自头顶射出。
徐湛然依旧笑容满面:“怎么?我不该说你放鞭炮是不是?好好好,我不说放鞭炮,我说点鞭炮行不行?”
说放鞭炮固然不行,但是说到“点鞭炮”,更令梦翎怒不可抑。“二世祖,我就不许你放鞭炮点爆竹,你少在我面前一提再提行不行?天底下有那么多事情能说的,你何必存心拿这些话来怄我?”梦翎发脾气的模样,实在像极了一串正努叭作响的鞭炮。
最初真不知是谁这样形容梦翎的,实在很贴切。
徐湛然好奇地问:“为何我一提起‘点爆竹’你就生气?大小姐,请你告诉我,我是怎么激怒你的?”
“点爆竹”的确有着特殊的含意,但梦翎哪敢说出来?
邻桌的客人忍不住凑了过来,问:“姑娘,点爆竹为何能够惹你生气?你说给大家听嘛!”
梦翎恶狠狠地瞪了好事者一眼,那名客人便摸摸鼻子自讨没趣地回到位于上。
“二世祖,万一我真的该点爆竹,那就是我遭遇到天下的不幸,你明白吗?”梦翎压低了嗓门,十分慎重地告诉徐湛然。
徐湛然笑眯眯地问:“点爆竹哪是不幸的事?这是喜事啊?兄台,您说点爆竹是不是喜事?”徐湛然刻意提高了嗓门,问问方才那位被梦翎凶恶的目光所震慑住的客人。
“当然是可喜可贺的事,才要点爆竹嘛!”那位客人不假思索便答了出来。
梦翎重重往桌上一拍,便没人敢再多说一句。
“别人都认为是喜事,怎么只有你会不幸?”徐湛然还是不解地问。
梦翎不想回答,便拿了一块芝麻糖,狠狠地咬着。
徐湛然见梦翎难为情,因此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喝一口茶,徐湛然又叹道:“这几天为了你表哥表嫂的事,我忙得晕头转向,整个人就像打陀螺似的,这边转转那边转转,没一刻静下来过。”
看见徐湛然这么累,梦翎竟觉得心疼,只是她拉不下脸放不下身段,无法将体恤之情溢于言表。
徐湛然自顾自地说着:“杨大哥其实也知道银冰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所以只要银冰开口,杨大哥就会送她回去的。只是银冰从来不肯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所以杨大哥也就顺理成章地把她留在身边,即使早知道银冰想杀他,杨大哥也故作不知。”
“表哥也真是的,他为何不先问问表姐想不想回去,还要等表嫂开口呢?”梦翎早在心里骂了糊涂表哥八百遍了。
杨天曦有胆有识,怎么却不敢对妻子说真心话?
徐湛然又喝了一口茶。“其实杨大哥是害怕万一问了,银冰想回云南,那杨大哥不就真得送她回去吗?
杨大哥一直战战兢兢,就怕银冰一旦开口,杨大哥就要失去一个妻子了。所以杨大哥不敢问,只希望对银冰好一点,银冰会慢慢地接受他。”
梦翎点点头。杨天曦的诚意实在教人感到窝心,只是银冰因为受人挑拨而对杨天曦产生误解,以致于夫妻俩貌会神离、同床异梦,真是万分可惜。
若是有人背后中伤徐湛然的话,梦翎一定亲手常那人两个耳刮子。绝不像银冰,误会自己的丈夫又不去查证。
“那姓社的副帅扭曲事实,造成杨大哥和银冰彼此误解,但如果他们愿意对自己的枕边人吐露心事,也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了。”徐湛然捏碎了最后一个完整的芝麻糖。
看到银冰和杨天曦如今的状况,徐湛然心中感触甚多,实不愿自己与梦翎步上杨氏夫妇的后尘,因此徐湛然决定向梦翎表白,但他尚未开口,邻桌那名好事者突然脱口一句:“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梦翎转头瞪着那人:“你书是怎么念的?用错典故吟错诗,你羞不羞啊?”
“我吟的是词,不是诗。”那人理直气壮地辩解。
梦翎怒骂:“我管你诗词曲赋!谁许你偷听我们说话啦?耳朵这么尖,下次我朝若要和敌国交战,索性派你去当探子算了。”
那人无辜地说着:“我这哪叫偷听?是你们愈说愈大声,害我以为你们俩在说书。我忍不住就听了。”
梦翎火冒三丈,正要发怒,徐湛然连忙制止:“你别又动手打人,小心出了事、伤了人,你爹会被人说他纵女逞凶。”梦翎闻言,才暂时平息怒气。
徐湛然暗自庆幸刚刚没把真心话给说出来,否则要是被人听见,岂不羞死?
“幸好你提起我爹,要不我真要把这人的骨头拆下丢进油锅去炸。”梦翎低声地说:“照我以往的脾气,他才没那么好过呢。”
徐湛然把梦翎当成自己人,因此正色数落梦翎:“你呀,就一身暴戾之气,能不能改改?像你在我家时若不是雪屏及时出手,你早将棋盘碰到她脸上了。”
一提起此事,梦翎不禁满腹委屈。“我哪是要砸她的脸?我是要砸桌子。你只顾护着你的雪屏妹妹,也不知道冤枉了我。”
看见梦翎的娇嗔,徐湛然心中一喜。“我误会你了,大小姐,原谅我好不好?”徐湛然察觉到梦翎吃醋,但忍着不予点破。
“还有。”梦翎翻起旧账。“我们初次见面那天,我错打雪屏,你知道我为何都不向你道歉赔不是?”
“不知道。”徐湛然一厢情愿的以为,梦翎是吃醋所以才不肯认错。
“我打的人又不是你,为何要向你赔不是?该是我向雪屏赔不是才对。”梦翎的表情愈是认真,就愈令人觉得她稚气十足。
徐港然忘情地看着梦翎,他两眼似各有一把火焰,灼得人心里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