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莞泠儿,是我辜负你这些年来对我的情义。”他当初也是有感而发,如果,莞泠儿是他伴侣,也能相敬如宾,就少情爱的冲动渴望,而那并非爱情。
“为何非得辜负我?”
“对不起,不是男女间的情份,也会是知交情谊,我一直都记得那段青梅竹马的年岁。”
莞泠怅然。
“仍是厚重情意,却不是我要的。”
“莞泠儿……”无论如何,此生必是负她。
莞泠已动心,他却情未起。
莞泠儿泪落满脸,偎入他怀抱,这宽广怀抱,永远不会是她的。
永远,永远,都不属于她。
她揽下他头,一吻。
别了,别了,多少年的青梅竹马,就多少年的爱恋情意。
别了,别了……
从未开始,也就从未结束啊!
※ ※ ※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阿菡与玄貘正好二十七秋不见。
迎曦楼里,阿菡放下赶制好的新裤衫,发起愣来。
思念如潮水,滔天撼地,没玄貘在身旁打转,总觉得不对劲。
“绿荷,请武三备妥船只,我到东南列屿找貘貘去。”一日一信,阿菡仍觉不够。
新衫才制成,她就想看到他。
丽颜扬笑,靥容如花。
挂念深植,很难放舍。
“貘貘呢?”才踏上东南列屿,阿菡便胸口惶惶不安。
武大刻意挡住,言语闪烁,希望阿菡姑娘没看到左前方。
“快说,武大。”武三也急了,主子人呢?
武二也随来。
阿菡四处张望,没想到落入眸底的,竟是这般不堪。
“她是……莞泠儿,这就是你得先见她的原因。”
玄貘抱那女子,玄貘也吻那女子。
阿菡一直以为,他的怀抱只给她,他的亲吻也只给她。
玄貘放开莞泠儿,挡住莞泠儿的视线。
阿菡丽颜幻出魍魉阴邪,玄貘不要其他人看到。
“阿菡,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玄貘奔向她。
“那是怎样?”丽颜冷如鬼魅,手握叱阎罗剑。“我容不得人负我。”
就因为不容人负她,阿菡冷凝一身,除了阿娘妹妹的血缘天性,她寡情寡义、冷心冷性,免得一旦身为眼中人的难堪,那会让她生不如死、任她幻化魍魉。
“我没负你,绝不负你。”就算负尽天下,却不负她,打从五丈原开始,玄貘就打定,救她、疼她、宠她。
一见情深也好,金风玉露也好,就非这个轻易对己身呢念蔽体咒的孤绝女子不可。
“阿菡姑娘,先冷静,听听少主怎么说。”虽然,武三也不赞成主子移情别抱。
“武大、武二、武三你们带着莞泠儿退开,没我吩咐,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玄貘最重的命令,他和阿菡两人间的事情,不容他们插手。
阿菡笑里凄寒,眸眼滴血,扑落粉蓝长衫,点点红渍。
苍天黯然。
“阿菡。”血泪已染红她前襟,叱阎罗划裂玄貘左臂,他没有退缩。“不要伤害自己,你见到的并不是真实。”
阿菡无法挥转叱阎罗。
斩杀玄貘,又如何?
她碎裂的心,再无法复原。
她血泪蒙眼,笑得凄苦,莫怪乎是成全阿娘。阿菡懂得,心也碎尽。
身怀道法,必有高傲性情,若所托非人,杀了对方又如何,还不是输去自身。就因为失去骄傲、失去自己,要对方走上黄泉道路,又能怎样,眷恋给了便给了,阿娘过不了自身那关,阿菡又何尝过得了呢?
当叱阎罗往玄貘周身化出千万剑形,他连动都没动。
“我是来向莞泠儿请求原谅的,她给我的情意,我承受不起,阿菡。”他眼底悲伤,为何她不信。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狡辩。”血泪落得猛凶,她多想信玄貘,如果没看见方才那幕就好。
“够了,别再哭,你打算哭瞎自己?那你往我手臂再多划几道口子啊。”玄貘往她靠近,叱阎罗仍在他周身变化万千剑形。
虎虎风生。
晴空变色,乌云笼罩,闪电劈天,雷声巨轰。
玄貘瞥见武大、武三靠近。
“滚开,你们还当我是主子吗?”玄貘飞身,以掌气扫开那欺近阿菡身边的死士。“你们伤阿菡,就等于伤我。”
武大、武三顿收拳脚,往两旁闪身。
她仰头,雨柱狂落,闷胸气血,喷洒出口。
阿菡宁可伤毁自身,也伤不了玄貘。
她收回叱阎罗剑,望向玄貘的眼,是诀别的眼。
毕竟,他已负她,在她情爱里,容不下半点尘埃,容不下半点背叛。
既如此,当初,何须救她,何须哄软偎暖她一身冷情冷性,才又叫她,不能拥有纯粹情爱。
纯粹,原是不存在人世间。对情感太过纯粹,伤人也伤己。
旋身挥舞叱阎罗。
“不,阿菡。”玄貘呼吸没了,俊脸僵直,也如魍魉。
常人掌力架不开叱阎罗剑气。
“不。”玄貘双眼血丝,岂可无能为力,他飞身往那叱阎罗剑去。
阿菡若死,他自与她同穴。
在这万分危急当口,平安琉璃迸射闪烁光芒,与叱阎罗一同掉落。
叱阎罗只削去阿菡长发,若非平安如意,那剑必然斩向阿菡颈子。
阿菡错愣看着叱阎罗剑毁,在平安琉璃辉映底,叱阎罗碎裂。
她足下围绕云雾。
“不准走,不准走。”玄貘使出绝顶轻功,从她背后抱住,与她往天空腾飞。“为什么就不信我?”
那红眼空洞得厉害,身子寒颤,气息虚缓。
叱阎罗尽毁,她亦元气耗损。
“你不该让我对你有思念之心,那么,你心里有谁就都不关我的事。”
“我心里只有你,无论是妲己或阿菡,都好,我心里就只有一个你。”他扳过阿菡身子,两双眼相对。
“你不怕吗?刚才,差点就夺去你性命。”瞳子里全是血泪。
“最后,你还是自戕,为什么?蔽体咒死不了,也没跳崖成功,就干脆让叱阎罗了结性命。”
“我是成全我自己。”丽脸依然鬼魅,她爱得狂烈,容不下半点尘埃。
“成全什么,你看的不是你所想的,何必让一个误会,让我们天人永隔,除非你也希望我和你同死。”
“你还有莞泠儿。”
“我说不是就不是。”玄貘拂去她血泪。“别哭了,你存心要我心痛死,是不?不然,你滴泪,也不要给我滴血。”
他抓狂,双手抓她肩膀,猛晃。
“放手吧,玄貘。”阿菡无法扳开他的拥抱。
“我放什么手,阿菡,你要我陪在你身边一辈子,我也承诺你一辈子。”
更偎进他怀里,泪落得极凶,血泪已去,是那盐味的泪珠子。
“我王父这辈子只有两个女人,不管恩情爱情,他能给这两个女人同等情爱,却不保证能给她们同等的快乐。”
她无言,只听玄貘说。
“花潋城原名谷潋,花是言露王姊生母的姓氏,王父用一整座城池来怀念她,城里也无处不是她喜爱的样子。那你说,哪个女人比较幸运,是言露姊姊的生母,还是我王母?”
阿菡觉得累,身骨虚软。
“或许,王母不在意,王母调适得很好,但是,王母也有她辛苦的一面,所以,我宁可一心一念一人,再多,我都不要。你听懂没,阿菡?我只要你,阿菡。但是,我认识莞泠儿在先,她对我有情有义,是我亏欠莞泠儿,所以,在你们见面之前,我得先见她。”
“我……”她怎能不信他。
“你知道吗?幸好我上了五丈原,幸好还带了瓶氲回。”他更搂紧她,若不是平安如意的灵性,阿菡早魂归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