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伤害你妹妹。”他试着表现出“我不是怪叔叔”的善良模样。“你叫什么名字,小弟弟?”“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坏蛋!”小男孩还想踢他,却被他抓住了脚。
“没有人告诉你不能随便踢人吗?”他恶声恶气地说。安以姮听到声音跑了出来,正好看见小男孩费力的挣扎着,整张脸涨得通红。
“不可以对叔叔不礼貌,强强。”她威严十足地训斥。
小男孩的反应则是抹抹脸上的鼻涕,然后擦在关健的裤管上。
关健瞪着那张小脸,真想揍他。
“别和小孩子计较。”她忍住笑,走过去帮小女孩把丢在地毯上的娃娃捡了回来,再替小男孩重新组合已经被分尸的模型玩具。
“唔,”关健从鼻子里哼出声。“你没告诉我你有小孩。”
“他们不是我的小孩,是隔壁的邻居请我暂时照顾一下的。”
他正想再开口说话,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传来,所有人的视线同时望向门口,只见一个胖妇人自顾自地推门进来,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物品。
“妈妈。”两个小孩立刻扑了上去。
“真是谢谢你啊,安小姐。这两个小鬼没给你添麻烦吧?”胖妇人扯着嗓门喊。“你们两个,有没有听安阿姨的话啊?”
“他们很乖。”安以姮说。看她说的脸不红气不喘的,关健在一旁直翻白眼。
送走了林太太和两个孩子,安以姮总算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面对他。
“呃,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咖啡?”基于礼貌,她觉得她应该招待一下客人,即使他根本不算是“客”。
“好,谢谢。”看着她转身离开客厅,关健收回视线,大略打量了一下这个约三十坪左右的小公寓。整个客厅全是温暖的米黄色调,设计简单而温馨;午后的微风由整面向西的落地窗外送了进来,更增添一股静谧的气息。
一扇敞开的房门引起他的注意。他好奇地走了过去,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书房之类的房间,却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宽敞明亮的画室前,除了墙上挂满大大小小的风景画之外,还有一些完成与未完成的人物素描作品。
他的视线在画室中央停了下来,略带惊异地打量着那幅几近半个人高的画架。那是幅远眺海景的素描,虽然只有大概的轮廓和线条,但笔触却十分传神,带着份朦胧的美感和神秘,别有一番祥和的意境。
一阵声响由身后传来,他回过头去,安以姮将手上的咖啡递给他。
他接了过来,朝画室里指了指。“你画的?”
“唔……只是无聊时画画罢了,没什么。”她走向前去拉上窗帘,胡乱地将画盖起来。
“画得很好。”他清了清喉咙,这句评语是真心的。“你学过?”
“我的父亲是个美术老师,我从小就跟着他学画。”
“他呢?”
“他几年前已经过世了。”忆及父亲,她不由得一阵心酸。“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开个人画展,只可惜他身体不好,终究是未能如愿。将来有能力的话,我希望能帮他完成这个心愿。”
他的眸光在那张细致的脸庞徘徊,继而打量过她全身。她已经换上了一套粉色衣裙,柔软的布料服帖着她窈窕的曲线,垂肩的直发柔顺地披泻在肩膀上—五官精致小巧,透出一股脱俗的灵秀,令他的心弦一阵扯动。
他深沉的凝视令安以姮有些不安。她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准备好了吗?”他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我想我必须警告你,我父亲上礼拜才刚赶跑他的第六个特别护士,你现在打消主意还来得及。”
六个?她呆了呆。“他生的是什么病?”
“他前一阵子不小心跌断了腿,所以在家里休养。除了血压偏高之外,他的身体情况还算稳定。”
“你没有和他住在一起?”
“没有。”他耸耸肩膀。“我和他一向保持距离,谁也不想和对方打交道。”
“为什么?你们是父子,有什么事情会让你们无法沟通,甚至要避开彼此?”
见他抿紧薄唇,她用舌尖润润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反对我去照顾你父亲?关健,你难道不希望他早点康复吗?”
几乎在话一出口,安以姮就后悔了。他的身躯霎时僵住,原本平和的表情转为严厉,贲起的臂膀肌肉显示出他正在勉力压抑情绪。
“这不干你的事,小妞。了解这些对你并没有好处。”他冷淡地说道,然后旋过身。“如果你还想要这份工作,我劝你别太好奇。”
她还来不及回答,他已经大步朝门口走去。她注视着他略显僵直的背影,不知道他的情绪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
不管了,既然她已经决定接下这桩差事,也只有咬紧牙根撑下去了。她微吸了口气稳定自己,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谁怕谁?
第四章
车子穿过台北市区往阳明山开去,行驶在弯路频繁的山路上。
一路上,安以姮一直偷偷地打量着开车的关健。一开始她还有些犹豫,生怕自己的发言又触怒了他,只好任由沉默持续;过了好一阵子,他仍然不发一言,她才清了清喉咙,试着想找出一句开场白。
“你不常回家去,是不是?”她决定打破沉静。
“我很忙。”他的回答简短利落。
忙得连生病的父亲都无暇探望?她本想出口质问,又及时住了口。他的表情没有平常的玩世不恭,反而显得冷漠和疏离,几乎令人心生畏惧。
勉强按捺住询问的冲动,她转回目光,闷闷地注视着车窗外面。一会儿之后,车子拐了个弯,在一扇镂花大门前停了下来。
晨曦园,她只来得及看清柱子上那三个镶金的大字,前方的镂花大门已经缓缓打开,车子驶进一条蜿蜒的车道,一栋美轮美奂的巍然建筑已然在望。
车子停了,安以姮有些炫惑地下了车,立刻发觉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大得惊人的庭院当中。她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庭院中央有一座圆形的喷水池,两旁看着精细的艺术雕刻和假山造景,整栋毛邸外围均种植着巨大的苍松和杉木,几盏艺术灯饰将整个庭院装点得朦胧浪漫,清幽静谧的有如世外桃源。
“来吧。”关健低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记住我的话。我父亲并不是个容易被取悦的人,你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
安以姮回过头去看他,却猜不透他冷峻表情下的含意。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前方的大门开了,关成奕出现在门后。
“关先生。”安以姮点头算是招呼。
“别这么见外,叫我关大哥吧,我也叫你以姮,好不好!”关成奕给她一个温暖的微笑,然后转向关健。“我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呢。”
“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关健平静地道。
关成奕似乎欲言又止,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往后让开身。“来吧,爸爸正在客厅里等着呢。好好和爸爸聊,别再和他起冲突了,嗯?”他低声嘱咐道。
关健没有回答,缓步踏上台阶。安以姮微吸了一口气,紧张地抚平身上的粉色裙装。这一身打扮十分正式,光洁的脸庞只有最基本的妆,十足是个小家碧玉;如果关健的父亲真如他说的那般古怪难缠,她也只能摸着鼻子乖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