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我想她不会不知道这对你的重要性!”朝井彬夫满意的点头,颇有深意的丢下一句:“如果她够在乎你、肯为你做此牺牲,那我不得不说:我敬佩她!相信她应该不会爽约才是!”
再拍拍他的肩,朝井彬夫走向了楼梯。
一楼偌大豪华的大厅内,正在举行朝井医院创立三十周年庆祝酒会!
握着高脚酒杯,黑崎健斜倚着一盏艺术灯柱,双眼静静的扫视过楼下那群衣香鬃影的人们,有好一会儿的怔冲
涟漪——她会来吗?他心中微微一紧,瞬间掠过一阵不甚愉快的情绪。潜意识里,他渴望再见到她;不论她用什么样的表情和心境来面对他,他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没见到她的这一段日子以来,他想念她,想极了。
但——若她果真依约出现了呢?他忍不住微微蹙眉,勉强压抑住自己开始蠢动和不安的心跳。如果她来了,那就表示她愿意接受他的“提议”,将她的生命交到他的手里,让他操纵她的生死。如果真是这样……
天,他真的能狠得下心,看着她躺在自己的眼前、由他亲手结束她的生命吗?他真的能吗?
冷汗由他的额头冒了出来,他困难的闭上了一下眼睛。不,老天!他用力握紧手中的酒杯。不!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宁可她失约,宁可她就此消失、从此不再出现在他眼前,至少……至少他可以假想她仍然生活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至少,她仍然活着——在他心里,永远永远!
睁开眼,他将视线无意识的扫过楼下大厅中愈涌愈多的人影。受邀参加这项盛会的,无一不是医学界和政界的名人官员们。不知怎的,那让他想起涟漪见到朝井彬夫时,几乎有些畏惧的反应……
涟漪不会喜欢这些人的!他抿紧了漂亮的唇角。涟漪甚至怕朝井彬夫眼底那抹仿佛能穿透人心般的锐利光芒。但,她却仍然答应了他……
“如果你认为成名比我对你还重要,那我愿意成全你!”恍然间,她的轻声细语犹在耳际,但他却仍那么残忍的利用她对他的信任,逼她来这儿面对这么多讨厌的事物、这么多对她讨厌的人……
涟漪!她那么娇弱,那么惹人怜爱,你真的能忍心亲手结束她的生命吗,黑崎健?你如何能够?
烦躁的用手爬过满头浓密的黑发,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别来吧,涟漪!他在心里涩涩的低语。消失吧!回到原本属于你的地方去吧。如果你能感应到此刻的我心里在想什么,那么——别来吧……
搁在一旁茶几上的行动电话哗哗的响了起来,将他由冥想中拉回神。在人声沸腾的宴客大厅中,铃响并不特别清晰,但却似乎带着催促意味般的,让他心中的烦躁和不安加重了。
“喂?”他漫不经心的应,待听到彼端传来,急促和略带焦急的声音,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赶到!”他简短地说:“请马大夫和叶大夫先过去!”
收了线,他迅速往楼下部,只见朝井彬夫正和一群看来同为杏林界的老华佗们寒暄着,他赶了过去。
“黑崎?”见到是他,朝井彬夫有些惊讶,但脸上欣喜却是立即的。他笑呵呵的转向众人,“各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
“对不起,各位!”他打断了朝井彬夫的介绍词,有礼却简明扼要的开口:“干爹,医院里有个病人需要我,我先赶回医院一趟。”
说完,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他快速的就往停车场冲,一路上将车开得飞快,连车也不管有没有停好就猛的往朝井医院大门口跑,在病房门口差点撞上正要走出来的马大夫。
“病人怎么样了?”他劈头就问。
马大夫摇摇头,叹息的走了。他回过头,看见的是护士小姐正用白布盖住病人的头。
“怎么回事?”他怔冲了半晌才哑声的问:“病人不是才经过一次成功的手术吗?”
昨天,他来到日本的第二天,才在朝井彬夫的授意之下和几名年轻一辈的优秀医师,一同进手术房为病人进行骨髓移植手术。过程中,他并未实际操刀,充其量只能算是个什么都得从新开始学习的菜鸟医师罢了。病患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孩。年轻,却苍白的丝毫没有二十岁的女孩该拥有的青春活力。看那躺在手术台上,脆弱而无助的瘦小身躯,他的脑中顿时混沌成一片……
老天,他凭什么去剥夺涟漪的生命?就只为了完成父亲一生致力于医学研究的遗志?如果为了完成父亲的遗志需要牺牲掉涟漪的生命,那他岂不成了刽子手?
缓缓的移步向前,他轻轻的欣起那块白布。病床上的女孩面容苍白而扭曲,看得出是经历过极大的痛苦。他猛的一震,床上女孩的脸突然间变成了涟漪的脸,冰冷而毫无生气……他瞪视着那僵硬而冷冰冰的身躯,踉跄的退后了两步,顿时,胸腔中积压了好几天的嘶吼像爆破般地炸了开来,一声压抑的低吼再也抑制不住的宣泄而出——
“不——”
他猛地转过身就往病房外冲。此时此刻,他胸中只疯狂的涨满了一个念头:不!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涟漪躺在解剖台上任人宰割!他不能亲手扼杀了她的生命!生命何其可贵?而涟漪——何其无辜?
“不!不!不!”他像发疯般的低吼,内心却随着所有的吼叫声得到了发泄而更显得清明了起来。而那迎面而来的朝井彬夫则一时之间因他的怪异举止愣了一下——
“黑崎,你……”
“干爹!”他猛的抓住朝井彬夫惊愕的眼里,急促但坚定地说:“对不起,干爹!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我不能看着涟漪成为我们人类的实验品。她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我没有权利决定她的生存与否、你也没有权利、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利!在她的世界里,她是人类!在我们的世界里,她也可以成为人类,因为我想她、我要她、我爱她!”
放开了朝井彬夫的手,他转过身,摊开双手,浑然不觉身旁所有人的眼光,不顾一切地大吼——
“你来了吗?你听到了吗?涟漪!我爱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我不要你消失在这个世界里!你听到了吗,涟漪?如果你来了,让我看见你!”
四周的空气仿佛静止了。有好一会儿,空气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回答他。甚至连最轻微的感应也没有……
该死!他一拳揍上冷硬的墙壁,颓然的用手抱住头。太晚了!他知道,她这次是真的消失了,一切都太晚了……
转过身,他走到朝井彬夫身前,声音喑哑的吐出一句:
“我很抱歉,干爹!”
深吸了一口气,他用手抹了抹脸,低哑地说:“我很抱歉……无法完成你和父亲的愿望!我一直到现在才知道涟漪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不想失去她。”事实上,他早就已经失去她了,不是吗?他苦涩的想。
甩甩头,他大步的往医院大门走,头也不回。正午的阳光晒得正烈,他将双手斜插进口袋里,微眯起眼。明亮的阳光没有减轻他的失落和怅然,反而更深更重了。
尾声
“来,新郎、新娘看着我,笑一个!”
“不行、不行!”何振飞摆摆手,“看着你我笑不出来!拒拍!”